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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这不是放鸽子是放风筝 ...


  郎九的话让徐北愣了一下,郎九是个不可能开玩笑的人,起码现阶段,理论上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开玩笑。
  徐北迅速停下脚步,周围很静,雪花静静地飘落下来。
  这次他选择的出口是很偏的一条,这边的老房子老得很有点惨不忍睹的意思,都是各家的旧宅,不少都已经没有人住了,安静得很,嘣个屁都落地有声。
  徐北仔细听了半天,没发现任何异常。
  
  “什么狼……你……”
  “味道。”郎九第一次打断徐北说话,看上去有些不安。
  徐北刚想说你不就是只狼么,你是不是闻到自己的味了,没等开口,郎九突然蹲了下去,手按在雪地上,似乎在感觉什么。
  这动作让徐北有点没来由地汗毛倒立,总觉得后背痒痒,有点后悔出门的时候没带着刀。
  
  徐北这次受伤之前最爱用的刀是一个造纸厂的朋友帮他弄的,切纸刀刃口那一条,二十多公分长,贴钢是高速工具钢,异常锋利。
  朋友说你去劈苍蝇吧,只要能劈得中,保证一劈两半。不过这刀很脆,用力不合适就会断,徐北用了很长时间才适应,可惜在北岭被班大同追得鸡飞狗跳的时候弄丢了。
  
  “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徐北在郎九身边蹲下,摸了摸郎九的手,这么冷的天,他就那么撑在雪地上老半天,居然还是暖和的。
  郎九收回手的时候,掌心下面的雪已经化了一小片,他转头看着徐北,眸子里是一闪而过的迷茫:“没有了。”
  “你闻到另一只狼的味道,然后现在没有了,对不?”
  “嗯。”
  徐北站了起来,他对郎九的嗅觉没有怀疑,只是觉得在蜘蛛巷这种迷宫一样的地方会出现另一只狼这种情况有些太离谱。
  
  “赶紧离开这儿,要快。”徐北在朗九屁股上踢了一脚,不管这是怎么回事,总之如果郎九说的是真的,离开这里总比站着发傻要强,对方不管是人是狼,移动靶总归是难命中一些的。
  但郎九看起来还有点沉醉在这出现了又马上消失的气息里,徐北的紧张感一点也没传递到他身上。他慢吞吞地站起来,还问了一句:“要快?”
  “废什么话。”徐北一把扯过郎九的手拉着他就开始跑。
  两人在大年三十的中午,迎着漫天飘雪手拉着手地在一片残破不堪的巷子里开始奔跑。徐北踩着雪磕磕绊绊地边跑边想,这也许是自己过得最有纪念意义的一个年三十了。
  
  郎九被扯了跑了一段之后,突然反手抓住了徐北的胳膊。徐北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胳膊上一紧,郎九跑到了他前面,并且开始加速。
  徐北瞬间觉得老北风刮得愈发地摄人心魄了,脸上跟刀割似的,风顺着被拽开了一截的衣领往里灌,再一路把身体冷透了才从裤腿吹出去。
  最关键的是他被风和雪花堵得嘴都张不开,叫停都没机会,自己觉得自己步子迈得都跟抽了风一样,脚跟一个劲打在屁股上,却还是跟不上郎九的速度。
  徐北心一横,眼睛一闭也不管了,扯碎了拉倒。
  
  其实郎九并没有跑太久,也就两三分钟的样子,停下来的时候徐北顺着巨大的惯性扑到了他身上,再被他用胳膊往肚子上一拦,这种诡异的冲击让徐北满脑子里就四个字——但求速死。
  腿好像没什么感觉了,无论如何也使上不劲,在雪地上徒劳地打滑了几个来回后他放弃了,干脆往郎九身上一挂,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郎九连呼吸都没乱,稳稳地继续用胳膊揽着徐北的腰,徐北觉得很别扭,这小子连抱人都不会,跟挎着个编织袋似的。
  
  “我操……你这是他娘的放风筝呢……”徐北喘了半天终于缓过劲来了,揪着郎九的衣服站直了身体,揉着自己被拽疼了的胳膊。
  “你说要快。”郎九摸了一下他的胳膊,胡乱捏了几下,一看就是师从自己,完全没有章法,好在力道还算合适。
  “那也不是这么个快法,”徐北看了看四周,好半天才辩别出来这是哪个出口,“我要是再轻个十来斤,等你停下来,老子已经被风干了。”
  “风干。”郎九重复了一遍。
  “儿子我跟你说,咱俩身体构造肯定不一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差不多,”徐北领着郎九往街上走,腿还在发软,“你受得了的我不一定受得了,下回做什么别这么突然,起码给你爹一个呼救的机会……”
  “嗯。”
  
  大年三十的街上没什么可逛的,特别是这种北方小城,一过中午,街上除了些卖烟花爆竹的小摊,商店都关门了,路上行人也都行色匆匆地往家赶。
  万家团圆哪这是,徐北伸了个懒腰,拿了根烟出来点上。
  
  他讨厌过年,心里最深处的那种寂寞和孤单的感觉总在这时候特别澎湃。
  虽说大家的钱包都比平常鼓了一些,但对于他来说,却没有什么不同,他与别的“业内人士”在这一点上不一样,他从来不动办年货的钱。
  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带你玩去,儿子,”徐北语气里透着些很应景的落寞,“去打电动,你爹好久没去玩了。”
  徐北在路边的一个摊子上买了一大堆烟花,装在袋子里交到郎九手上,打算晚上找个地方喝着老白干放花玩。
  他突然想起来,原来自己每年都是这么过的……
  今年有伴了。
  
  游戏厅里人还挺多,郎九一进了门就被扑面而来的各种音乐和人声吓了一跳,回头就往外走。
  “你干蛋,”徐北一把拉住他,“老实跟着,过一把人的……无聊人的生活……”
  郎九皱着眉,捂了捂耳朵:“吵。”
  “一会就习惯了,以后吵的时候多了,”徐北拉着他往柜台走,买了三百块的币捧着,他知道郎九的听力太好,游戏厅里的声音对他来说是有些太吵了,于是带着他往人少的地方走,“先玩点傻逼的东西吧,那边人少。”
  所谓傻逼的东西就是找茬。
  徐北曾经在电玩厅玩了一个晚上找茬,自那以后看到找茬这俩字就想吐,不过这玩意儿上手很容易,比较适合郎九。
  他把郎九按到椅子上,告诉他怎么玩,郎九很安静地听着,一只手托着下巴撑在机子上,另一只手在屏幕上轻轻地敲着。
  “懂了?”徐北按了开始。
  “嗯。”郎九似乎对这东西兴趣不大,懒洋洋地开始用手指在屏幕上戳。
  徐北想说你别他妈瞎戳,但很快就发现,郎九并不是乱戳,每一下都戳对了,他一下乐了:“看不出来啊,比你爹强!你要一直能保持这个速度,可以破纪录了。”
  “破纪录。”郎九重复了一遍。
  
  徐北在边上的机子前坐下,投了币却并没有开始玩。
  从蜘蛛巷出来之后他就一直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总觉得有人在身后的什么地方盯着他们,但几次他突然回头都没有发些异常。
  他对自己的直觉很有信心,尽管没看到人,他却相信这并不是自己紧张过度,可是这种感觉跟之前郎九说还有一只狼有没有关联,他并不能确定。
  
  徐北从兜里掏出个ZIPPO一下下地打开关上,火机光滑的镜面对着身后。
  看似无聊地开关了几次之后,镜面上出现了一个人影。身后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少,但都是一晃而过,这个黑色的人影却始终在距离他们几米的地方站着。
  徐北手指动了动,关上了火机,慢慢放进口袋里,接着猛了回了头。
  
  一个男人在他回头的同时转身往后面的消防通道大步走了过去,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儿子你在这等我,”徐北拍拍郎九的肩,“我去买点饮料……我没回来,你哪都不要去,听懂了吗?”
  “嗯,”郎九看了他一眼,手还在屏幕上点着,“懂。”
  徐北扭头要走的时候又犹豫了一下:“如果我很长时间没回来……你看那个钟,如果长的那根转了5格我还没回来,你就自己回家去等我……”
  郎九的手停了一下,突然一把拽住了正准备往消防通道去的徐北:“不去。”
  “听话,老实呆着,我说的你照做就行了。”徐北拍开郎九的手,追了出去。
  
  这人不是班大同的人,徐北可以肯定,他跟班大同周旋了这么久,跟他手下那些人都快成熟人了,却从来没见过有这样的一个人。
  这人给徐北一种特别的感觉,哪怕明知道这么跟过去可能会出事,但却不可控制地想跟过去弄个究竟。
  
  消防通道往下是商场的停车场,徐北追下去两层楼梯,推开大铁门走进停车场。铁门在他身后一边呻吟着一边慢慢关上,发出“哐”的一声之后,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
  停车场里只有三辆车,都靠边停着,显得整个停车场空旷而压抑。
  正中站着一个人。
  
  徐北停下了往前走的脚步,他不打算离门太远,门的那一面有个铁拴,如果有什么意外,他可以及时回头冲进去,动作够快的话还能把门锁上。
  这人看着徐北进来,一直都站在原地没有动。
  徐北看不清他的样子,这人戴了顶滑雪帽,拉得很低,围巾很严实地挡掉了半张脸,只能看出个子挺高,要高自己大半个头。
  
  “哥们儿,你跟了老半天了,”徐北看那人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只得带头进行开场白,“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那人没出声,往这边慢慢走了过来。
  徐北明知道自己身上没有刀,却还是习惯性地往腰上摸了一把。
  这个动作让那人停了下来,却依然没开口,只是盯着徐北的脸,盯得他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被凿出洞来了。
  “没事我走了,老子忙着呢。”他说了一句,准备转身走人。
  
  这是除去郎九之外,徐北见到的第二个能以这样的速度移动的人。
  
  一道黑影从他眼前闪过,与此同时他看到了一双灰蓝色的眼睛,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就感觉脖子上一紧,胳膊被拧到了身后。
  徐北对于自己转瞬之间便不能动弹这一事实并不是十分震惊,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就是郎九说的那只狼。
  
  “你知道多少。”那人的人声音从徐北耳后转来,这让徐北多少有些意外,很不靠谱地在心里吃了一小惊,哟,这人说话可比郎九溜多了。
  “你再掐这么紧,”徐北挣扎地动了动脑袋,“我没来得及回答就憋死了。”
  “你知道多少。”那人手上松了松,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徐北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我不明白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一受惊就脑缺血……”
  
  这样的回答显然让身后的人非常不满,徐北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掐着脖子按到了墙上,那人整个人逼上来的时候,徐北觉得自己很像一块被甩在墙上的饺子皮。
  现在他可以清楚地看清眼前的人了,虽然只能看到眼睛和半截鼻梁,但灰蓝色的眸子足以让徐北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一眼就认出来,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你知道多少,那只雪狼。”这人手上的动作挺狠,说话却始终保持同一语速,并且锲而不舍地只问同一个问题。
  徐北脑子里飞速地转着,他不知道这人跟郎九是什么关系,只能判断他俩可能是属于同一物种,看郎九的反应,他之前显然不知道还有另一只狼存在……
  在自己对面前这个男人有更多了解之前,什么也不能说。
  这是徐北的结论。
  
  “你猜?”徐北冲这人笑了笑,觉得自己是在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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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我只带走那只雪狼 ...


  徐北有很多种假设。
  这人听到这么一句话之后,也许会手一紧捏他个半死,或者手一挥将他一掌扇出去,还有可能给他肚子或者是脸上来一拳,当然,最好不要打脸……又或者……
  总之如果面前的这个人是班大同,徐北能轻易想像出十几种自己的悲惨下场。
  但这人却突然松了手,放开了徐北。
  
  “看来知道得不少。”那人看着他,把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了半张脸。
  徐北靠在墙上,活动着脖子,趁这机会仔细地看了这人几眼。
  光看这半张脸不太能看出确切年纪,只能大致判断不到30岁,脸色稍微有些苍白,但并不是病态的那种。
  最吸引徐北目光的,是他左边脸上的一道疤,大概两寸长,让他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面孔显得更加冷漠,甚至透着几分杀气。
  
  “我能走了吗?”徐北问了一句,低头整理了一下有点乱了的衣服,他看得出这人目前并不打算对他怎么样,但在弄清他的目的之前也没别的话可说了。
  “可以。”那人很干脆地回答,出乎徐北的意料。
  徐北犹豫了一下,也没多说,转身拉开大铁门就往里走,那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我只带走那只雪狼。”
  
  “你说什么?”徐北开门的动作进行了一半,他回过头,“你带走谁?”
  “就现在。”
  徐北突然有点上火,这他妈叫什么事,老子千辛万苦弄了只雪狼回来打算卖个好价钱,没等卖掉突然变成了个人也就算了,好不容易适应了,消停日子还没过两天呢,大过年的跑出来个莫名其妙的人跟自己冒出这么一句来!
  而且听口气,对徐北还挺不屑的,我只带走那只雪狼,只带走,只!只!
  “只你大爷。”徐北没忍住,脱口而出骂了一句。
  
  那人愣了一下,显然是没能跟上徐北东窜西跳的思维,但他似乎也不打算弄明白徐北的想法,开始整理围巾,重新挡住脸。
  徐北见骂了一句并没有引起对方任何反应,有点不爽,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做梦呢你。”
  “怎么说。”那人捂在围巾里淡淡地问了一声。
  “有什么怎么说的,你以为老子是傻逼么,你说要带走就带走,你谁啊,”徐北往门上一靠,扫了一眼那人,“那是老子的人,你一句话就想带走?”
  “你的人?”那人眼睛眯缝了一下。
  “啊,我的人,怎么地吧,想带走他先弄死我。”徐北满不在乎地冷笑了一下,他这会已经完全有把握这人不会对他不利,所以话说得一派牛气冲天的范儿,至于这人为什么要带走小狼,那是后话了。
  “我要杀你太容易了……”那人在围巾后面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太容易了。”
  “不用演示回音效果。”徐北被这句话噎得有点没面子。
  “我会再来找你的。”那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停下,并且猛地以惊人的速度向后退开。
  与此同时,徐北感觉到身边刮过一阵风,一个人影贴着他从门后窜了出去。
  
  “你……”尽管徐北觉得难以置信,但拥有这样速度的人却只可能是郎九。
  他根本没有时间阻止,甚至没来得及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郎九已经扑向了那人,几乎是在冲出铁门的同时一跃而起,高度相当牛逼地超过了徐北的身高。
  他抬着头看着郎九的手从空中往下,向着那人狠狠地扫了过去。
  
  指尖贴着那人的脸划出一道泛着寒光的银色轨迹,随后稳稳地落到了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似乎打算接着再一次进攻。
  这一下并没有碰到那人,他后退的速度比郎九要快,在郎九落地之后,他已经退出了十几米之外,并且在郎九准备再次冲向他的时候转过了身,如同一阵黑色的烟雾般地闪出了停车场。
  
  “别追了!”徐北终于反应过来,在郎九追出去之前喊了一嗓子。
  郎九停了下来,慢慢转过身,徐北能看到他眼里还没有完全消褪的怒火,灰褐色的眸子竟有些发红。
  这种眼神让徐北有点肝颤,虽然并不知道郎九的愤怒是因为什么,但他第一次有了隐隐地不安。之前他一直没觉得小狼跟别的狗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尽管也见过几次小东西发火,却都有点像小孩子发脾气。
  而今天这一幕,才终于让徐北猛地惊觉,这不仅是只狼,而且是一只充满危险的狼。
  
  “你他妈想吓死谁啊!不是让你原地等我不许走开的么!”徐北大冷天的觉得自己额上一片细汗,他走到郎九身边,拉过他的手,“刚你手上拿的什么?”
  “没有拿。”郎九眼里的血色退去了,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徐北抓着他的手看了半天,刚才郎九在空中划出的那一道银光还在他脑子里闪着:“你没拿东西?你刚手上没拿东西?”
  “没有。”郎九抽回手,看起来有些不安。
  “那刚才闪银光的是什么鸟东西……”徐北还是有点不能理解,那道光看上去明显是金属。
  “没有,”朗九有些烦躁地打断了徐北,又很突然地一把搂住了徐北,“他说杀你。”
  
  徐北觉得自己有点要窒息,郎九个头跟他差不多,这一抱正好勒着他的胳膊,就跟被捆上了似的,他有点费劲地抬了抬手臂,在郎九后腰上戳了戳:“我说儿子,松开。”
  “不。”这是郎九第一次正面反抗徐北的话。
  “你大爷!”徐北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只得换了柔和点的语气,“他没说杀我,他只是想带走你。”
  郎九愣了一下,手上有点松劲,徐北赶紧趁此机会拼命挣扎了几下,没有成功。
  他正想着是不是应该顺着往下出溜的时候,郎九手上又紧了紧,这次抱得那叫一个严丝合缝,徐北从来没发现原来自己身体还挺能收缩自如的……
  
  “不走。”郎九在他耳边说了一声,略带沙哑的声音里居然透着几分悲伤。
  徐北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但自打把小狼捡了回来之后他俩就没分开过,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儿子儿子地叫了这么长时间,这会猛地听到郎九这样的声音,居然心里有点发酸。
  “不走,没说要让你走啊,”徐北本来想拍拍郎九的背,但胳膊被勒着,手只能够着他的腰,只好在他腰上拍了两下,“你看他都走了,你还在这呢对不对?”
  郎九不再出声,徐北吸了口气:“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谁要带走你,是你快松开老子,要不就是你爹要被阎王爷带走了……”
  
  徐北带着郎九回到游戏厅,在刚才的机子边上坐下,点了根烟。他现在脑子有点乱,需要整理一下,郎九像是生怕他又不见了似地跟得很紧。
  “坐着。”徐北拍拍郎九。
  “饿。”郎九坐下看着他,按了按肚子。
  “一会带你去吃,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徐北摸了两颗巧克力剥好了塞到郎九嘴里,郎九吃的时候挺不客气,连手指带巧克力一块含进嘴里,舌尖在他手指上划过,他这才想起来这不是在家里,郎九现在也不是狼,赶紧把手收回来,有点尴尬地看了看四周。
  “嗯。”郎九没什么感觉,吃得挺美。
  “刚才那个人,是咱们出来的时候你说的那只狼吗?”
  “不知道。”
  “你不是闻到了么,怎么会不知道?”
  “没有味道。”
  “你是说那人身上没有气味是吗?”
  “嗯。”
  “好吧,那你还有兄弟姐妹父母什么的么?叔叔阿姨……”徐北抓抓头,那人明显不是阿姨,“总之是和你一样的,还有吗?”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妈呢,你爹呢?”徐北有点急了,难道捡到小狼的时候它还太小,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妈?”郎九似乎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从徐北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又看着他说了一句:“我爹……”
  “行行行行……打住,”徐北挥挥手,“你爹是我。”
  
  徐北问了半天总算得出了个结论,合着郎九还没自己知道得多了。他对被捡到之前的事没有任何记忆,对于自己的身世更是一脑子浆糊,当除就不该叫他糊糊……
  不过郎九有一点倒是非常清楚,并且很执着,那就是——不走。
  “不走。”他反复强调这一点。
  “知道了,没人让你走,”徐北叼着烟领着他找地方吃饭,“你爹不想松手的东西谁也别想弄走,满意了吧。”
  “满。”
  “说错了。”
  “满意。”
  “我应该给你请个中文老师,就说你是归国华侨……”
  
  徐北带着郎九吃饭的地方,是家饺子馆。这馆子挺有年头,徐北小时候总在这吃,馆子从父母手上传给儿子之后,做大了,现在都弄成酒楼了。不过名字还是叫东北饺子馆,只是生硬地在这后面加了仨大字,变成了东北饺子馆大酒店。
  徐北每次上这吃都想笑。
  
  小城市就是小城市,年夜饭这种东西,大多数人还是要在家里吃的,所以饭店里人不多,徐北找了个角落里的座,点了两斤饺子加七八个菜。
  服务员很好心地提醒了一下,说哥哥这么多你们就俩人可能吃不完呢。徐北说没事只管上,只有不够没有吃不完的。
  两斤饺子,郎九吃下去没准连感觉都没有。
  
  “儿子,你知道么,”徐北往窗外指了指,“隔一条街,就是我家。”
  “嗯。”
  “家是什么懂不,就是我妈,我弟,还有……我爸,”徐北说到这里有点费劲,特别是改口管老混蛋叫爸改得别扭,“不过我很久没回去了,都记不清多久了。”
  朗九靠在窗边看着他,过了很久才开口:“家。”
  “嗯,家,就是一家人,父母孩子什么的。”
  “你,我。”郎九想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皱了皱眉趴到了桌上。
  徐北正拿了酒要往杯子里倒,听了这话,手轻轻抖了一下。他倒了一满杯酒推到郎九面前,嗓子有点发紧:“我知道你意思,你和我是一家人。”
  郎九很开心地笑了一下,露出酒窝和两颗牙,拿过酒杯就喝了一口,接着一低头又全吐到了地上,然后把杯子里的酒全倒在了桌子下边,一串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哟,忘了没教过你喝酒了,”徐北愣了一下乐了,“不过你天天吃酒心巧克力也差不多能习惯点了吧……当然,62度是有点高。”
  
  两斤饺子果然是不够吃的,加上七八个菜也不够,又加了两斤还是被郎九一扫而光,为了不引起怀疑,徐北只得打包了两斤带着。
  
  江边风很大,加上江面都已经冻上了,风经过冰面再扫过来,冻得徐北直跳脚。以前他三十儿晚上一个人出来放花,都不会找这么遭罪的地儿,带着郎九,他不敢去人多的地方。
  徐北一边蹦着一边往地上一溜排着摆烟花,朗九蹲在一边看着。摆过他身边时,他突然伸手在徐北脸上摸了一下:“你冷。”
  徐北正抠烟花引信呢,被郎九这一摸,差点把引信给揪掉了:“你他妈干嘛呢,你现在耍流氓倒是不客气,伸手就来啊!”
  “我没有。”郎九皱皱眉,表情挺严肃。
  “行行,你没有,”徐北捏捏他的手,跟暖手炉似的,还真有点抓着不想放,“我不冷,你别老突然袭击,我不习惯……有人碰我。”
  
  零点的时候,远处传来集密的鞭炮声。
  徐北不太喜欢过年放鞭炮的声音,热热闹闹地听上去却总有点伤感。郎九往他身边靠了靠,似乎也不太适应这种声音。
  “来,看着。”徐北掏出ZIPPO一路小跑到烟花队伍的那一头,挨个点了过来。
  
  徐北买的烟花只有一种,叫火树银花,二十头并在一块,喷的出花只有银色。随着他的脚步,身后的烟花一个一个喷射出耀眼的火花来。
  郎九用手遮了遮眼睛,徐北站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好看么,你爹打小就只看这一种顺眼。”
  “好看。”郎九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了几步。
  徐北回头瞄了他一眼:“怕火?”
  “嗯。”
  “那站远点吧,”徐北也退了几步,寒风刮过来,他又原地蹦了几下,骂了句,“操!”
  “抱。”朗九在他身后说。
  “抱?你不是吧,就几个烟花你吓得要老子抱你?”
  “我抱,你冷,”朗九拉开羽绒服的拉链,把徐北搂进了怀里,“这样不冷。”
  
  徐北习惯性地就想挣脱,但从郎九身上传过来的温暖气息迅速地包围住了他,他猛地想起来,那天等乔谦来救命的时候,自己好像就是这样把小狼裹在衣服里的。
  “好吧,这样不冷,”徐北叹了口气,往郎九身上一靠,看着满眼银花,“儿子啊,明天跟我回一趟家,串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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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以后不会再来了 ...


  徐北坐在窗台前的暖气罩上擦刀,窗外时不时地传来鞭炮声,火药味一阵阵地飘进来,一派寂寞的过年景象。
  这刀是平哥一大早送过来的,跟徐北之前弄丢的那把基本上一模一样,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把还是新的,刀刃上没有缺口。
  徐北一时找不到刀油,擦刀用的是缝纫机油,去楼下问老头要的,这种东西也只有在这样保持着十几年前生活方式的老城区才能找到,不过缝纫机油加上凡士林擦刀也能凑合了。
  因为没有刀柄,徐北找了件旧的保暖内衣服撕成条缠在刀的一头,拿在手上挥了两下,手感不错。
  只有身上有刀的时候,徐北才会有安全感。虽说如果碰上昨天那样的事,别说他拿的只是刀,就算拿的是枪,估计也没有机会掏出来,但这种感觉却还是比身上只有一个打火机的时候要来得让人踏实。
  
  小狼一直安静地趴在暖气片边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徐北擦刀。徐北拿着刀在手上转了两圈,递到它鼻子面前:“狼糊糊同学,这是你爹用得最顺手的武器了,来,闻闻。”
  小狼耸了耸鼻子,甩着头打了个喷嚏,一点没犹豫地站起来扭头就走开了。
  徐北看着它拽了巴叽的背影,又想起昨天停车场里郎九闪着寒光的指尖来了,郎九出手落地之后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不可能是手上拿着东西又收了起来。
  可那道光看起来真的很像某种细小的金属,只是郎九不肯说是什么,又或者,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徐北看了一眼时间,按计划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年三十儿晚上通宵搓麻,第二天睡到十一点集体出动去街上闲转,是他家的老规矩了,这时候过去正好合适。
  这个集体里包括徐北他爷爷奶奶,父母弟弟,七姑八姨的,阵容挺大。
  
  “好了没,”徐北套上外套,把刀的刀柄向上插|进外套袖子里,回头看了一眼郎九,“儿子,今天有两点给我好好记牢了,第一,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我没让你动,你不许一个人瞎窜,第二,如果我让你动,你速度稍微慢点……别搞得跟瞬移似的,让人看了起疑心,懂了没?”
  “嗯。”郎九点点头,手上拎着外套也不穿。
  “穿上,”徐北把外套披到他身上,“重复一遍我的要求。”
  郎九犹豫了一下,这命令有点难为他,憋了半天他才开口:“不动,慢点。”
  “不错,有进步,都学会精减提炼了,”徐北伸手在郎九脸上拍了拍,“出发。”
  
  走到楼下的时候,徐北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徐岭。
  徐北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看了很久,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手指在键盘上按了一下,挂掉了电话。
  这个电话不能接,他知道徐岭要说什么,但他见到老混蛋的机会就这一次,如果放弃,下次能再找到老混蛋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徐岭靠在卧室窗边,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把手机扔到床上,手枕在脑袋下躺着看着天花板,他就知道徐北不会接电话。
  客厅里人挺多,因为老爸是长子,所以初一集体活动都到他家来集合,一屋子欢声笑语让他有点烦燥。老妈在客厅里声音很大地说今年各家的几个孩子都回来了,人齐了……
  人齐了?
  徐岭看着摆在床头柜上的相框,上面两个小孩笑得很灿烂,他还记得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8岁,徐北12岁,那时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跟在徐北身后到处瞎转,徐北就是他心里的神。
  这是他俩最后一次合影。
  
  徐北什么时候开始回家次数越来越少,什么时候去了工读学校,什么时候退了学,什么开始和老爸水火不容,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回家……这些他都不记得了。
  现在徐北甚至已经不再被算在家庭成员之内,家里也不再有他的房间,就连桌上这张照片,也只有自己回家的时候会拿出来看看。
  徐岭的思绪飘出去很远。
  
  “小岭你怎么还躲在屋里,”老妈在外面敲了敲门,“准备出去了,就等你了,难得你爸回来,快出来!”
  徐岭懒懒地从床上下来,打开门,一屋子心烦意乱的嘈杂扑面而来,老爸一脸大哥范儿地招呼众亲友:“走走走,出门了。”
  徐岭边穿衣服边跟在闹哄哄的十来个人身后下楼,老爸走在最前面。
  徐岭挺长时间没见到他了,还是一脸意气风发的样子,倒是老妈脸上有些憔悴。
  
  徐家的房子临街,出了一楼就是闻名整个西区专出流氓混混的驿前小街。
  老爸带头跨出楼道,却突然定在了原地,身形很僵硬。亲戚们还在谈笑风生前赴后继地往外挤,挤出去了的也都全愣在了原地。
  跟在队伍最后的徐岭看到僵立在原地的一干亲友,立刻反应了过来,果然是要出事。
  徐北来了。
  
  徐北就蹲在街对面,外套的拉链拉到头,挡住了下巴,叼着烟,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看到老混蛋带领着一帮子亲戚出现的时候,他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烟头划出一道弧线落在雪地上。
  所有的人都沉默着,不知道这个局面该如何是好。
  在他们的心里,徐北是这个家里不存在的人,他已经消失了很久。
  他的出现让所有的人都有些不安,尤其是徐广荣,他怎么也没想到,班大同居然会让徐北如此悠哉游哉地出现在驿前小街。
  “你怎么在这里。”徐广荣心里有些发怵,却还是绷着一副家长面孔问了一句,只是声音听起来远远没有相应的气势。
  
  徐北慢慢地站了起来,下了人行道,往街这边走过来,右手垂在身侧。
  走了几步之后,一把一尺来长闪着寒光的刀顺着袖口滑了出来,握在了他手上。
  “清帐。”徐北没什么表情,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你这是要干什么——”老妈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
  “你问他,”徐北看着眼前这个脸色已经有些发白的男人,握着刀的手很想直接就一刀劈过去,“我要干什么他最清楚。”
  徐广荣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想笑没笑出来,他避开徐北有点刺骨的目光,回头冲众亲戚干笑了一下,在大家都还没明白他想说什么的时候,他突然一转身撒丫子就开始跑。
  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徐广荣年纪也不小了,跑起来居然会如此的风驰电掣,电闪雷鸣,两条腿划拉得跟风扇似的,矫健得如同一只兔子。
  
  徐北冷笑了一下,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他转了转刀,正要追过去的时候,徐岭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徐北!”
  他转过头,看到了站在楼道口的徐岭。
  小男生长大了啊,徐北心里绷着的劲猛地有点松动,但很快又甩开了这种让人泄气的失落感,他看了一眼徐岭,沉着声音说了一句这事你别管,向着徐广荣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只在他犹豫的这几秒钟,徐广荣就已经箭一般地窜出去了十几步,徐北皱了皱眉,冲着前面喊了一句:“郎九!”
  
  徐北其实已经不记得他让郎九站在哪等他了,一路看过去也没见着人。当郎九从路边的一棵树边闪身出来的时候,他有点吃惊,这么大个人就站在路边,自己居然没有看见?
  跟他一样吃惊的,是一边狂奔一边四下观察的徐广荣,他明明没有看到路边有人,这会却如同变魔术般地冲出来一个人,正正挡在了他的眼前。
  徐广荣没来得及刹住脚步,更没时间转换奔跑路线,只得很不情愿地一头撞在了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人身上。
  这一撞撞得他眼冒金星,差点直接跪下去。
  
  徐广荣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也没顾得上看清眼前的人,调整了一下方向就打算与这人擦身而过继续狂奔。
  但没等他跑出两步,衣领突然一紧,一股巨大的拉力拽着他向后,他腿还在前面跑着,上半身却已经被拉着往后倒去了。
  
  徐北追过来的时候,徐广荣正好一脸不甘地被郎九拽着衣领甩到他脚下。
  “你要干什么!”徐广荣一边有点害怕,一边又相当没面子,这个拿着刀追着他不放的人是他儿子,从小被他打到大的儿子,这会居然让自己如此颜面无存。
  “起来,”徐北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按到了路边商店的卷闸门上,刀直接架上了他的脖子,“惊讶么,你是不是以为我已经被班大同弄死了。”
  “你胡说什么!我至于这么害我儿子么!”徐广荣斜眼看了一下徐北手上的刀。
  
  家里的人也都追了过来,一看到这场面,全都慌了,喊成一片:“小北你这是要干什么!大过年的你这算是什么事!那是你爸爸……”
  “别逼我现在就一刀捅了他,”徐北冷冷地说了一句,看着这些熟悉而陌生的脸,徐岭站在最后,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却是全无隐藏的不解和痛苦,他移开视线,手里的刀有点抖,“我问完了就走。”
  “你到底想问什么,”徐广荣看出了徐北的犹豫,在心里暗自庆幸今天徐岭回了家,他压低声音对徐北说,“你这个样子让你弟弟看到像什么话!”
  “班大同的东西在哪里。”徐北的刀上使了点劲。
  徐广荣立即跟已经被捅了好几刀似的嚎了起来:“你这是要杀我吗要杀我吗——”
  “班大同的东西在哪里。”徐北没有理会他,又重复了一遍。
  “不在我这里了,卖掉了。”徐广荣看到嚎叫不顶用,只得咬着牙小声回答了一句,徐北冰冷的声音让他有些腿软。
  “卖给谁了。”徐北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追问。
  “连大炮。”
  “钱呢。”
  徐广荣闭了嘴,钱呢,当然是花掉了,要不是缺钱,他也不会卖掉那东西,还被连大炮狠狠压了一把价,卖低了至少三分之一。
  “我问你钱呢!”徐北的刀往他脖子上按了一下,几秒钟后,一条细细的血痕出现在他脖子上。
  徐广荣感觉到了疼痛,不顾面子地一下惨叫了起来:“钱用了!本来也没几个钱啊——我操,你对你老子就这么下得了手——”
  
  徐北松了手,刀离开了徐广荣的脖子。徐广荣捂着脖子一下窜回亲戚堆里,嘴里还不住乱七八糟地喊着。
  “新年快乐,”徐北转头看着被惊得目瞪口呆的亲友说了一句,把刀插到路边的雪堆里擦了擦,拍拍一直静静地站在他身边的郎九,“走。”
  “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来了。”转身的时候徐北丢下一句话。
  徐北觉得自己很累,如果不是现在这么多人,他真的很想往郎九身上靠一靠,这种疲惫的感觉像潮水一样卷过来。
  不会再回来了,从老混蛋载脏给他的那时起,他就这么想过,以后就是一个人了。
  
  “徐北。”背后传来徐岭的声音。
  徐北回过头。
  “新年快乐。”
  “啊,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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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捉狼要用吹管 ...


  徐北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除了上厕所和吃东西,没有离开过床。
  他早就想过,东西可能已经不在老混蛋身上了,这老东西是个赌徒,但凡能卖钱的东西在他身上都呆不过一星期,要不是年纪太大了不合标准,他没准连肾都能卖掉。
  去找他也不过是为了确定一下东西被他弄到了哪里。
  
  现在让他头大的是,不管东西在不在自己这里,班大同都还在找他,他总不能一直这么躲下去。再说了,如果不是班大同恶趣味,热衷于追着他玩,他早不知道挂了多少回了。
  杀人不是件可以随便做的事,班大同不是傻子,但杀徐北这样的人,实在是没什么风险,他朋友很少,家人早已经把他当尸体……
  他只有拿到班大同的东西,才能最大限度保证自己的安全。
  可东西现在在连大炮那里,就有点麻烦了。
  
  连大炮大名叫连军,是西区土生土长的流氓,早年间靠偷鸡摸狗坑蒙拐骗发了家致了富。之后黑生意转为地下活动,摇身一变成为收藏爱好者,平时酷爱收集各种玉石古董,凡是他看上了眼的东西,没有弄不到的。
  徐北烦燥地翻了个身,把腿搭到趴在他身边的小狼背上。连大炮手上的东西不是不会出手,只是不管他出不出手,那个价都不是自己能出得起的……
  “糊糊啊,你爹头都大了,咱们干脆弄一笔钱跑路得了,”徐北用腿在小狼厚厚的白毛上蹭了蹭,“不过话虽然这么说,要跑路也得躲得开班大同……”
  徐北很清楚,要想真的避开班大同跑路,实在是有点困难,钱也不是那么好弄的,要不当初他也不会去找班大同借高利贷。
  他抓抓小狼的头,闭上眼睛:“算了,想不出辄,睡觉。”
  
  徐广荣对着镜子照了照,脖子上的伤没大碍,贴几块创可贴就行了。他站在客厅里看了看钟,五点多,家里的人都在睡觉。
  他拎上包,蹑手蹑脚地拉开电视柜下面的抽屉,手在抽屉下面摸了摸,摸到了用胶条贴在抽板下面的信封,扯了下来,也没顾得上看里面有多少钱,就轻手轻脚地往门口走去。
  经过徐岭房间门口的时候,他放慢脚步听了听,确定没动静了才继续往前。
  抬起的腿还没放下,房门就突然打开了,徐岭站在门后看着他,冷冷地说了一句:“钱放下。”
  
  徐广荣腿肚子有点转筋,转头看着徐岭:“老爸出门有点急事……”
  “没问你去哪,是让你把钱放下。”徐岭指了指他手里的信封。
  徐广荣的脸色有点难看,虽说他从家里拿钱从来不手软,但被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用这样的态度指出来,还是有些没面子。他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操,跟徐北的性子越来越像了!
  没等徐广荣想好该怎么收场,徐岭已经一步跨了出来,抽走了他手里的信封:“我哥那天为什么找你。”
  “我怎么知道,”徐广荣想也没想说回答,“你哥那个人渣,说什么你也不能相信……”
  徐广荣的后半句话没说完整,因为徐岭已经逼到了他眼前,眼睛里的怒火让他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怎么,你要不要学你哥,也给你老子一刀啊!”
  “我不知道你俩之间有什么事,但是如果他因为你出了事……”徐岭盯着他看了一会,走过去打开了房门,“你走吧。”
  
  没有巧克力了,徐北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通,一颗都没有了。
  他有点郁闷,跟乔谦和叶敏敏约好了今天聚一聚,乔谦的意思是带上郎九,让敏敏帮他检查一□体,看看有没有异于常人的体症。
  现在巧克力都没了,他要么带着小狼出门,买了巧克力让它吃了之后在外边变身,可果奔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要么就一个人出去买了巧克力再回来,但把小狼一个人留在家里他又不放心……
  “儿子,跟我出去买巧克力,”徐北想了半天,找到了第三个方案,他一边穿一衣服一边踢了一下在一边懒洋洋趴着的小狼,“回来吃了以后我带你去找乔叔玩。”
  
  小狼趴在地上没有动,徐北弯腰拽了拽它的耳朵,它只是用爪子推开了徐北的手,依然是趴在地上不动。
  徐北有些奇怪,要这放在平时,一说要出去,这小东西比谁都积极,叼着巧克力就往厨房跑,今天有点反常。
  “喂,狼糊糊,起来,出去买巧克力,逛街……”徐北强行把小狼从地上拖了起来,“你怎么了?病了?”
  他用手按在小狼脑袋上,没按出个所以然来,又把手伸到小狼的肚皮上摸了摸,感觉和平时的温度没什么区别,又扒着它的眼皮看了一会,连嘴都掰开了检查了一遍,没有异常。
  “走吧,别耍脾气啊,小心老子削你,你爹这两天郁闷。”徐北打开门往外走。
  
  门刚打开,徐北还没来得及往外走,小狼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冲过来就咬往了他的裤腿。徐北扶着门抽了抽腿,小狼没松口,还用爪子撑着地板往后拉扯,只可惜它爪子下边都是毛,在木地板上一个劲打滑。
  “耍什么彪啊你,”徐北指着它,小狼依然死死咬着,眼睛都不看他,他只得弯腰用手指戳在小狼的脑门上,“你到底要干嘛。”
  小狼猛地甩了一下头,力道之大,让徐北站立不稳,腿都被扯离了地,被迫摆了个马步。要不是他手还扶着门,直接就可以来个劈叉了。
  徐北都被扯出这形象了,小狼居然还没松口,依旧埋头往屋里扯着,甚至发出了低低的吼声,徐北也犟上了,抓着门也不放手。
  一个拽腿一个抱门地僵持了一阵,徐北的裤子“嘶啦”地一声被扯出了一个大口子。
  
  “你真牛逼!”徐北很想飞起一腿踢到它身上,但因为在床上躺了两天,这会整个人都像个棉花袋子似的使不上劲,加上虽说已经成功地把裤腿撕了,小狼却还是没有松嘴的意思,他只得顺着门框出溜到地上坐着,“你是自己不想出去呢,还是不想让我出去?”
  小狼依然叼着破裤腿,眼神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焦急情绪。
  “这样吧,”徐北想了想,扯了扯裤腿,被撕开的那一块终于完全脱离了裤子,小狼叼着一块布看着他,“我们就去巷口的超市,买了巧克力就先回来,然后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出门,这总行了吧?”
  小狼终于犹豫着松开了嘴,徐北捡起那块布往自己裤子上比了比:“哎……九分裤,你太他妈能破坏了……”
  
  过年期间街上都挺冷清,商店都要到初六才开门,这会蜘蛛巷周围营业的超市也就三四家。徐北也没换裤子,就那么拖着个破裤腿带着小狼按老方法滑下楼梯,悄悄出了巷子。
  地上的雪很厚,老巷子了也没有人清理,得等各家过年过烦了,吃腻了,需要减减肥的时候,才会有人扛着铲子出来铲出一尺左右的路,走的时候得瞄准了。
  
  徐北带着小狼走到超市的时候店里没有人,他直接领着小狼进了店。店员正在整理货架,他们进来了之后就举着手站在架子前不动了,只半张嘴瞪着小狼。
  徐北知道小狼现在体型有点吓人,于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如果店员说大狗不让进,他就让小狼在外边呆一会。但等了好半天,店员还保持着那个形象,也没个表示。
  “不咬人,乖着呢,”徐北只得冲店员笑了笑,带着小狼开始在店里转着找巧克力,一边小声音跟小狼说着话,“换个口味吧,换个榛子味的?”
  直到挑完了吃的去结账的时候,店员才缓过劲来问了一句:“这是……狗吗?”
  “嗯,狗啊,就是个子大。”
  “什么种的狗啊,这么大啊,凶吗?”店员边拿袋子边瞅小狼。
  “……呃,大白熊,一点也不凶。”徐北摸摸小狼的脑袋,小狼马上很配合地偏了偏头,往徐北腿上靠了靠。
  “哟,还挺可爱的。”
  
  出了超市,徐北乐得不行,在小狼屁股上踢了一脚:“哎哟,没看出来啊,挺能装啊,还可爱呢……小可爱,来给你爹笑一个。”
  小狼很没所谓地贴着他的腿跟着他过街,耳朵左转转右转转。
  “好了,咱们回家……”徐北笑了笑,往巷子口走,虽然小东西有时候很烦人,但很多时候他还是觉得有它在身边自己挺开心的。
  
  刚走到巷口,还没来得转进去,徐北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巷子里站着两个人,肩并肩排排站着,就差手拉手了,巷子很窄,他俩这么一站,如同门板一样把路从中间堵掉了一半。
  徐北掌心里冒出了汗,这是班大同的人。
  这种整齐划一的动作和黑色大衣也是班大同的恶趣味之一,大老远就能认出来。
  
  “操!”徐北咬牙骂了一句,回过头看向身后,果然,班大同的装甲车悍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慢慢地开了过来,正正地拦在了他身后。
  小狼明显感觉到了危险,警觉地侧过了身子,脖子后面的毛慢慢炸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悍马慢慢打开的门。
  
  班大同穿着长靴的腿从车门里伸出来,狠狠地砸在雪地上,接着才看着他笑容满面的脸。
  “兴致不错啊小北,”班大同吐掉嘴里叼着的烟头,脚踩上去,“挑了这么个好地方疗养,害我他妈这一通找啊。”
  徐北没说话,他悔得肠子都快青了,小狼也许是因为有预感,才不肯让他出门。
  而且出门走的急,他刀也没带,现在逃跑的机会变得很渺茫……
  
  “班哥过年好,”徐北笑了笑,看着从悍马车上跟着下来的几个黑大衣,人家把他的逃跑路线都堵上了,“这是来给我发红包么?”
  “发他妈的屁红包,这明显是想你了啊。”班大同笑得很欢乐。
  徐北是在班大同说完这句话之后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对的。
  
  几个黑大衣手上没有平时人手一根,长短一致的黑色钢管,他们拿的是网子。班大同对付徐北用过很多千百怪的东西,甚至老鼠夹都用过,可从来没用过网子。
  徐北立即反应过来了,这是冲着小狼来的。
  他万万没想到班大同这回的目标会是小狼,突然心慌得很厉害,心跳得万马奔腾规律全无。
  
  他脑子飞快地转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班大同突然要带着人来抓小狼,但如果目标是它,那反倒还有机会,因为小狼拥有绝对牛逼的速度。
  “儿子,”徐北抬起手挡在嘴上,低下头对着小狼轻声地下命令,“我叫跑你就跑,从左边……”
  这命令没来得及说完,班大同手指动了动,几个黑衣突然拿着网扑了上来。
  
  “跑!”徐北顾不得多想,对着小狼的屁股就是一脚,同时助跑了几步对着冲在最前的一个黑大衣脸上就是一拳。
  小狼反应很快,躲过了两个网子,一两秒钟就已经基本脱离了包围圈,但却又停了下来,它发现徐北冲不出来,扭头就打算跑回来。
  “你个傻逼跑啊!”徐北喊了一嗓子。
  
  悍马车上又下来了一个人,那人淡漠的表情仿佛置身事外,手上却拿着一根细长的银色管子。
  徐北没见过这个人,但却认得他手上的东西。
  那是根吹管。
  
  “班大同我操|你祖宗!”徐北换了方向,他顾不得考虑别的,只想先把拿吹管的人解决掉。
  但这个看起来很文弱甚至戴着眼镜的男人却一挑眉毛迎了上来,在徐北还没判断出他下一个动作是什么的时候,抬手一掌劈在了徐北的脖子侧面。
  这一掌的力道远远超出了徐北的想像。
  他觉得一阵天眩地转,腿一软跪在了雪地上。
  
  小狼被彻底激怒了,一仰头,发出了一声让人胆战心寒的嚎叫,像一道白色的闪电一般跃过了几个黑大衣的头顶,扑向那人。
  
  徐北倒向地上的时候看到那人只是微微地侧了一□,竟然躲过了小狼这看速度惊人的一击。
  我……操……
  徐北绝望地栽倒在雪地里,眼前一片黑雾涌了上来,这是什么人……
  
  在与小狼错身而过的一瞬间,林睿举起了手里的吹管。
  小狼还没有落地,一道细如银丝的光芒已经从吹管的那头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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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狼糊糊被关进了笼子 ...


  徐北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一片黑暗中迅速地向下坠落。
  坠落了很长时间都没碰着底。
  他的意识有些模糊,觉得自己如果按这速度坠下去,这么长时间,把地球砸个洞都该从这头穿到那头了……
  可是身体一直都是急速下坠的状态,没有改变。
  这是下地狱了,徐北告诉自己,终于下地狱了。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听得不是太清楚,不过还是能听出来,这焦急的声音是乔谦。
  “小北你个傻逼快醒醒啊!”
  傻逼?
  没错就是傻逼,徐北傻逼了。
  躲到蜘蛛巷是为什么,就是为了不被班大同找到。可是他傻逼了,所以才会在所有巷口一共就三四个超市营业的时候去买东西……
  班大同只要一个超市边守几个人就行了。
  傻逼了。
  徐北你是傻逼。
  
  从前没有谁会因为失去了他而失去依靠,现在他却不能停止地去想,傻傻的小狼没有了他会怎么样,会害怕么,会惊慌失措吗……
  他曾经失无可失,现在却有了牵挂,这种牵挂让他的心一阵阵绞痛。
  不想再睁开眼睛了,不想面对小狼被捉走了的现实。
  
  “你确定他只是被人用手劈了一下脖子?”乔谦看着徐北紧闭着的双眼,回头问缩在一边抱着腿的朱小蕾,“怎么能这晕这么长时间!”
  “乔哥你问我我也没法回答啊,”朱小蕾下巴在膝盖上一下一下地点着,“我看到的就是林睿劈了他一下,用手……”
  “你能解释么?”乔谦又看着叶敏敏。
  叶敏敏靠在床边,摊了摊手:“他身体没有问题,不过那一下劈得是挺重的,大哥,那是颈动脉,如果劲再大点,我们徐大帅哥会死的,那人要不就是劲不够,要不就是手下留情了,不过这都大半天了……”
  “我留他个蛋……”乔谦摸摸徐北的手,冰凉,“徐北,你给我睁开眼!你他妈是不是装死呢!”
  
  徐北实在无法再继续闭着眼了,因为乔谦说,你要再不醒过来老子要人工呼吸了。
  他慢慢睁开眼,因为长时间的黑暗而不适应眼前的灯光,皱着眉偏开了头。叶敏伸手把灯调暗了些:“你终于肯醒了啊。”
  “我真是傻逼了。”徐北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脖子上被劈到的地方又酸又痛。
  “小蕾告诉我们了,”乔谦忙着给他倒水,“你先别说话,喝点水,还有哪有不舒服的感觉?”
  
  徐北没答话,在屋里找了半天才看到了团坐在角落沙发里的朱小蕾:“你怎么在这?”
  “我听说班大同他们今天要去找你麻烦,”朱小蕾避开他的目光,看着地板,“我就悄悄跟过去看看……”
  “你从哪听说的?”徐北追了一句。
  朱小蕾很快地抬眼扫了他一下,又低下了头,不再开口。
  徐北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半天才说了一句:“是啊,我忘了你现在跟班大同混呢。”
  “我先走了,”朱小蕾小声说了一句,套上外套拿了包就往门口走,“小北,现在他对那只雪狼的兴趣比对你大得多,这是好事……”
  “你他妈给我滚。”徐北闭上眼睛,淡淡地说了一句。
  
  朱小蕾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之后,徐北揉着脖子坐了起来,低头找鞋。
  “你要干嘛。”乔谦把他的鞋踢到一边。
  “去找班大同。”徐北光着脚跳下床,他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唯一还算清晰的念头就是要把小狼弄回来,除此之外,他没有更多的想法了。
  “你是去找班大同还是去找死!”乔谦推了他一把,徐北没站稳,坐回了床上。
  
  他没有再站起来,只是直直地瞪着乔谦,很长时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乔谦挺配合地站在那跟他对瞪,瞪了一会扛不住了:“眼睛疼了。”
  徐北这才往后一倒躺回了床上:“我这是在谁家呢?”
  “我家,”叶敏敏走过来弯腰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用手翻了一下他的眼皮,“朱小蕾给乔谦打了电话说你出事了,他就过去把你扛到我这来了。”
  徐北不再出声,就那么摊了个大字在床上,盯着灯出神。
  
  他觉得自己自打捡到小狼之后,智商明显降低了很多。
  他一直都知道班大同痴迷于斗狗,要不是班大同是个人,没准会亲自上阵咬上几口,他一早就知道班大同从他在乡下养伤的时候就在监视他,自然会知道他有一只狼。
  但他居然就没想到如班大同这般精神错乱的主,九成是要对一只小雪狼产生兴趣的……
  
  也许小狼自始至终都处于危险当中,而自己因为莫名其妙把人家收为儿子之后就安心享受天伦之乐了,居然在这么挫的时间挑了个这么挫的地点把儿子拱手送了出去。
  而且送出去的方式也是无比的挫,他居然还没有展开进攻甚至没有机会反抗,就被人用一只手放倒在地……
  那个人,徐北一想到他就有点血脉倒流。
  
  “班大同身边什么时候有个这么牛逼的人了……”徐北对着灯念叨了一句,慢慢坐了起来,“今天饭局就先取消了,我回家。”
  “回家?是回家还是去找班大同?”叶敏敏啧了一下,“你先在我这休息一下吧,我难得不想赶你俩出去呢。”
  “保证回家,我又不是傻子,”徐北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乔谦陪你吧,你俩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培养一下感情结个婚什么的,我好当干爹。”
  一说到干爹,徐北心里抽了一下,糊糊他爹啊,你怎么办。
  “别扯没用的,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乔谦走到他身边小声问,在叶敏敏看来,徐北就是丢了一只宠物,但乔谦知道这事不同一般。
  “我回去想想辄,你别管了。”
  
  徐北走出叶敏敏家的时候乔谦在后边喊了一嗓子,徐北你最他妈操蛋了,什么叫你别管了,你的朋友是拿来摆着看的吗!
  徐北没回答,头也没回地走掉了。
  有这句话就够了。
  这事他不打算把自己的朋友卷进来,当然,他可以卷卷别人。
  
  “平哥,帮我弄只汽狗……”徐北给平哥打了个电话,这是他第一次找平哥弄除了刀之外的东西,他不知道自己拿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只是如果要对付班大同身边的那个人,攻击的有效距离越远越好。
  “……金弓还是BOYI啊?”平哥愣了一下,也没多问别的。
  “随便,钢弹的就行。”
  “明天过来拿吧。”
  
  徐北打了车个回蜘蛛巷,在路上没有绕圈,他很清楚,班大同刚弄到了小狼,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跟在他后面。
  站在巷口的时候,他突然有点落寞,又是一个人了。
  习惯了身边有一个碍手碍脚不停制造麻烦的小东西,习惯了身后总有它细碎的脚步声,习惯了一低头就能看到一大团白色毛球……
  “操!”徐北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班大同你等着。”
  
  刚转到自己住的那条小巷,徐北远远地就看到一楼的雪地上站着一个人。陈小雨正站在这人身边说着什么,一抬头看到他,马上抬手指了一下,那人回过头来。
  还是戴着滑雪帽,围巾遮掉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
  
  班大同心情很好。
  他不知道林睿的吹管里放的是什么,能让雪狼在空中就已经昏迷,接着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关心的只是这只雪狼扑上来时的速度,他只看到了一抹白光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接着就是徐北倒地,雪狼倒地。
  一切都很完美。
  
  “Bravo!欢迎欢迎,”班大同坐在狗场的院子里,看着笼子里刚刚醒过来的雪狼,拍了拍手,又扭头捏了捏林睿的下巴,“你觉得这狼怎么样。”
  “不一定能训出来。”林睿站在他身后,这只雪狼苏醒得很快,药的剂量应该能让它再睡两个小时,可它现在就已经醒了,正站在笼子中央向四周看着。
  
  关小狼的笼子很大,用的都是比拇指粗的铁条,并且铁条排列得很密,这笼子是班大同专门为了它做的。
  小狼在笼子里愣了半天,似乎没有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它看起来有点焦燥,对于拴在它脖子上的铁链相当抵触,一边拼命地甩头,一边叼起链条就开始咬,牙齿和金属之间的碰撞发出慎人的声响。
  这条铁链一头拴在它的脖子上,另一头从笼子的下方穿出来,固定在院子中间的雪地里。笼子是从下方开口,这样就可以在不解开铁链的情况下将笼子拿走。
  林睿留意了一下被小狼咬过的链条,虽然没能咬断,但上面出现了很清晰的齿印。
  “明天要换一条链子。”林睿扭头对一字排开站在身后的几个黑大衣说了一句。
  
  小狼开始在笼子里四处转,几次试着想把头从铁栏杆中伸出来,但都没能成功。在撞了几次笼子之后,它停了下来,隔着铁笼盯着班大同。
  “你说它想干嘛,”班大同对于这只雪狼的神眼很有兴趣,他从来没有在斗狗的眼睛里见过这样愤怒而……带着些绝望的眼神,这种眼神让他兴奋。
  “想出来撕碎我们,”林睿转身往屋里走,“三天之内不要给它喂食,水也不行。”
  “三天之后才开始训?”班大同有点不满意,“我他妈着急呢,以前新狗你不也他妈没等三天吗。”
  林睿停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笼子里的雪狼,笑了笑:“这是只狼,不是狗。”
  
  徐北这是第二次见到这双灰蓝色的眼睛,他犹豫了一下,带着这人往楼上走去。
  对方一句话也没说,他也什么都没问,只是留心听了一下,这人上楼并不像郎九那样悄无声息,而是跟自己一样,楼梯一脚一尖叫。
  “小北哥,你屋里有红烧肉,”陈小雨趴在楼梯栏杆上笑嘻嘻地看着徐北,“昨天我爷爷做的,你尝尝。”
  “真乖。”徐北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一碗红烧肉?要是小狼在,别说是一碗,就是一锅也不够它吃的……这两天泡在家里,吃东西都乱来得很,小狼也跟着他有一口没一口地胡乱吃点,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他就应该好好弄点吃的,至少大过年的让它吃饱些。
  徐北扶了一下墙,想到小狼他就会有种强烈无力的感觉。
  他居然让小狼饿着肚子被捉走了。
  操!
  
  “不好意思,如果你是来要求带走‘那只雪狼’,”徐北进了门把外套往床上一扔,回头看着灰蓝色眸子的主人,“它已经被别人带走了。”
  男人笑了笑,把围巾摘了下来,拿在手上,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找到坐的地方,两张凳子,一张堆着郎九的衣服,一张上面放着个电饭锅,徐北蒸花卷用的。
  
  “坐床。”徐北把乱七八糟的被子掀到一边。
  男人也不客气,直接往床上一坐,扫了他一眼:“受伤了?”
  “这算不上受伤。”徐北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只不过还有点发红而已,这都注意到了?
  “带走雪狼的人你认识吗。”
  “嗯,不过跟他一块来的人我不认识,以前没见过,”徐北找地方坐,看到郎九的衣服就一阵难受,于是扭头坐在了电饭锅上,“你来有事么,有事说事,没事就走,我现在很烦。”
  “态度这么恶劣,”男人从床上捏起一根白色的毛放到眼前看了看,“如果我说我能帮你,你还打算赶我走吗?”
  
  徐北正在掏烟,听到这话,拿烟的手停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拿出了烟叼上,他不想让这人看出他心里正撒蹄子狂奔着的一万匹马,何况前眼这个人他并不了解。
  “你能帮我的话,早上在巷口就该出手了吧,”徐北叼着烟冷冷地说了一句,“这会在这跟我装上逼了……”
  “那个人叫林睿,对付他不能在人那么多的地方,”男人靠在床头笑笑,“就像你不想让人知道雪狼会变成人一样,有些东西我也不想让别人看到。”
  “好吧,”徐北坐在电饭锅上沉默了一会,“那个林睿,是什么人?”
  “他是个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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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狼糊糊的对手 ...


  徐北暂时无法把眼前这人说的猎人跟他脑子里的猎人形象联系在一块。
  他猫在北岭的山里躲班大同的时候,一直住在一户猎人家里。此猎人是个大胡子老男人,身体强壮,气吞山河,据说一拳能砸晕一头牛。打猎的时候寸步不离身的是一壶烧刀子,有时候会忘了带枪,但酒壶是肯定不会忘的。
  好几次他没带枪也能弄回野兔什么的,徐北非常惊讶,一直觉得赤手空拳拿个酒壶就能打猎的猎人很神奇,后来才知道那是他头天下了套子,第二天去取回猎物而已。
  不管怎么说,相比之下,班大同身边那个看起来像个瓷器一样的林睿,实在不像个猎人……
  
  “那人是猎人?你开故事会呢,”徐北把屁股下边的电饭锅拿出来放到桌上,打开来看了一眼,放在里面的那碗红烧肉看起来很漂亮,但他却没有食欲,“你也别介意我不信你,这世界上说一句话就能让老子相信的人加起来也超不过三个。”
  “他只猎狼,”那人倒是不着急,慢悠悠地开口,嘴角带着笑,跟他脸上那道冷酷的刀疤形成鲜明对比,“你要怎样才会相信我。”
  
  “第一我不知道你是谁,第二你说过你要带走我儿子,第三,”徐北低头盯着红烧肉,下决心似地看了一会,用手指夹了一块出来放到嘴里,“如果我没猜错,你跟糊糊是一样的,那么就算我信你,你也整不过那个什么鸡毛猎人。”
  “你儿子……”那人愣了一下,“好吧,你儿子,别把我跟你儿子放在一块比较,他根本还算不上是一只狼。”
  “那又怎么样,我就希望它是只狗,”徐北靠在桌边,抱着胳膊看着他,“然后呢。”
  
  “我叫沈途,带走……”沈途轻轻地咳了一下,“你儿子的事,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谁……不过如果你坚持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把雪狼弄出来的,死一千次也不可能。”
  徐北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直到沈途脸上那道疤他都看出重影了,才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你不用说得这么直白。”
  
  徐北当然知道自己一个人不可能把小狼从班大同手上弄出来,他要能一个人对付得了班大同,也不用跟个难民似的东躲西藏这么久,加上现在班大同身边还有个林睿……
  “你有把握能弄出来吗?”徐北把手指捏得啪啪响。
  “没有。”
  “我操!”徐北怒了,从桌边一跃而起,差点想把红烧肉扣到沈途脸上,“你他妈玩我呢!”
  “你得配合,”沈途很淡定,看到徐北这动静他连眼都没眨一下,“你得保证听我的。”
  “凭什么?”
  “凭你死一千次也没法把你儿子弄出来。”
  “我要先听你的计划,才能决定要不要听你的。”徐北虽然心里非常着急想要把小狼从班大同和林睿手上抢回来,并且也已经决定跟沈途合作,当然,说是合作,实际上也就是接受沈途因为某种不明原因的理由而给予他的帮助。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得把事弄清楚了,这是他的习惯。
  
  “休息三天,这三天哪也不要去,”沈途站起来走到窗外,透过两层玻璃往外看着,外面又开始飘雪了,今年的雪似乎特别多,“三天之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不需要休息三天。”徐北皱了皱眉。
  “我需要。”
  
  这是小狼在有记忆之后第一个在雪地里度过的夜晚。
  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在它刚醒过来时围着它看的那些人都已经不在这里,除了雪花在在黑暗中簌簌落下的声音,它再也听不到别的声响。
  小狼一直趴在笼子里,身上已经盖了厚厚地一层雪,可它不想动,只是时不时弹一下耳朵。它不怕冷,但也从来没有像这样顶着寒风在空旷的院子里呆过,它觉得很孤独。
  
  不知道过了多久,它慢慢站了起来,抖掉了盖在身上的雪,围着笼子走了一圈。很失望,无论它怎样调整耳朵的方向,也听不到徐北的任何一点声音,它又耸了耸鼻子,却只有冰凉的空气灌进鼻子里。
  小狼低下头打了一个喷嚏之后,很郁闷地趴下了。
  它饿了,这几天徐北心情不好,什么也不想吃,于是它一直跟着吃花卷,它讨厌花卷,不好吃,没有肉,而且吃不饱。
  现在连花卷都没有了。
  小狼伸出舌头在鼻子上舔了舔,喷出一小股白气,闭上了眼睛。
  
  渴了。它睁开一只眼睛,四周依然一片死寂。
  于是它低下头,伸了舌头在雪地上舔了舔。
  雪地上有些反光,它抬起头。雪已经停了,月亮从云彩后面露了出来。它定定地看着夜空中的明月,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很久都没有动。
  
  这是小狼对着月亮发出的第一声嚎叫,在空旷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悠长和悲凉。
  
  徐北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有点太迅猛,觉得腰被扯了一下,揉了半天。他光着脚跳下床,跑到窗户边,看到一个黑影在对面墙头上蹲着。
  “刀疤哥,”徐北开了窗压着声音冲那黑影叫了一声,“你他妈半夜瞎嚎个屁啊……”
  
  沈途从对面墙头上跃下,又轻轻跃上了徐北窗台外的屋檐,动作轻巧而迅速,徐北还没看清,沈途的脸已经出现在他眼前。
  “是不是你嚎来着。”徐北被灌进来的寒风冻得一哆嗦,牙齿跟快进版敲木鱼似地“得得”着。
  “不是我。”沈途的眼睛在夜里看起来很亮,徐北突然想起了郎九,他没在夜里看过郎九的眼睛,不知道会不会也是这样……
  “不是你?”徐北缩了缩脖子,“我怎么听到有狼叫。”
  “是想你儿子了吧。”沈途轻轻跳下屋檐,回到了对面的墙头上。
  
  徐北撑着窗台沉默了,已经半夜了,他始终没睡踏实,迷迷糊糊中几次翻身时都下意识地用手往身边摸索,却几次都落了空,没有摸到那个总是趴在他边上的热呼呼的大毛球。
  “睡吧。”沈途在月光下小声说了一句。
  “你呢?”
  “我正在睡。”
  
  徐北关上窗户回到床上,他觉得这个沈途挺怪。一开始说要休息三天,徐北是不能接受的,三天,小狼在班大同那里别说呆三天,就是三秒钟,他都觉得心疼。
  只是沈途说要休息,他考虑到还需要这个人帮他把小狼救出来,所以没多说什么,咬牙忍了。可没想到这人所谓的休息,居然是在大雪天蹲在墙头上。
  这练的哪门子功呢,徐北抱着被子,古墓派的么,操。
  
  五点多天还很黑,寒风吹得紧,地上的浮雪时不时地被卷起来,打在人的脸上隐隐生疼。
  林睿踩着嘎吱作响的积雪拎着一卷链子进了院子,其实建在郊区的狗场已经没有狗了,荒了很久,新狗场离这里很远。比起新建的狗场,林睿倒是更喜欢这里,方圆十里没有人烟,一片萧瑟,很合他的胃口,也特别适合野化。
  雪狼趴在笼子里,应该是早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但却没有动,看起来心情非常不好。
  
  林睿走过去,把拴着它的铁链从雪地里拉了出来,抖掉了上面的残雪,雪狼被拽得不得不站了起来,眼神里全是怒火地盯着他。
  铁链上的齿印几乎每一环上都有,又深又密,林睿笑了笑,猛地把铁链往外一抽,雪狼没有防备,瞬间就被扯了过来,卡在了铁笼上。
  它回过神来之后异常愤怒,拼命地挣扎着,嗓子里发出怒吼,鼻子里不停地喷出白气。
  
  “一会就好。”林睿的声音很轻柔,动作很快地将手里的链子套在了雪狼的头上,抓着原来铁链的手指使了点劲,在链条上一按,铁链“咔嚓”应声而断,从雪狼的脖子上滑了下来。
  把新链子在雪地上固定好之后,林睿回过头,雪狼已经叼着链子开始咬了。
  这回咬不动了,小东西。
  
  小狼发现这次套在它脖子上的这根链子跟上一条不同了,这根链子细了很多,但却坚固得让它无从下嘴,咬不动,而且很滑,咬的时候没有着力点。
  这让它非常烦燥,咬了几下之后,开始在笼子里来回地撞。
  “省点体力吧,你这几天都没东西吃呢,”林睿笑了笑,看着在笼子里一边咆哮一边疯了似地撞笼子的雪狼,拿出手机拨了个号,“那几只土佐,下午之前拉过来吧,还有猎物。”
  
  徐北让平哥帮弄的汽狗拿到手了,他坐在地板上组装,有点心不在焉,总装错。
  沈途坐在桌子边吃肉夹馍,徐北数着,除去那一碗红烧肉,这是第12个了,他拿起装好的枪放在眼前瞄了瞄:“你真他妈能吃。”
  “能耗大,”沈途看着他手上的枪,“这东西没用。”
  徐北没理他,把消音器装上,瞄着厨房门上的一个黑点开了一枪,然后走过去检查,门板上打出了一个洞,钢弹嵌在木板里。
  跟他想像的差不多,初速还行,如果是一厘米的厚度,基本可以打穿。
  
  “打我一枪。”沈途在旁边说了一句。
  “为什么。”徐北拿着枪往沈途脸上瞄了瞄。
  “打吧,”沈途笑笑,“你要不放心就打别的地方。”
  “我很放心。”徐北瞄准的是沈途脸上的疤,想了想又往边上移了移,开了一枪。
  
  枪响过之后,沈途举在耳边的手放了下来,把一颗钢弹往桌上一扔:“所以我说这东西没用。”
  “你妈!”徐北有点吃惊,也有点没面子,看着那颗钢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半天才又问了一句,“那我儿子也能这样?”
  “他不行。”
  “那你为什么行?”徐北把枪放下,拿了个肉夹馍,虽说他不怎么想吃,但如果不吃一个,沈途也肯定不会给他留。
  “我么……”沈途的眼神突然有些黯淡,像是走神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如果你愿意,他以后也会是这样的。”
  “我不愿意。”徐北想也没想。
  
  小狼听到了些异常的响动,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狗的狂吠。
  它很警觉地站了起来,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这些狂燥的叫声让它不安,空气中传来的气息也有了变化。
  小狼背上的毛慢慢地炸了起来,它不知道什么是杀气,但它能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班大同看着人把土佐的笼子搬进院子,几只土佐这段时间训得不错,肌肉看上去比原来更结实了,而且在林睿的训练下,眼神也渐渐有了改变。
  “都他妈放出来。”班大同往手下搬来的椅子上一坐,拉拉衣服,把自己裹严实了,挥了挥手。
  手下跑过去把几个笼子的门打开了。
  三只土佐咆哮着冲了出来,它们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眼前那个笼子里的小狼。
  
  林睿对这三只土佐的训练与别的斗狗不同,它们接受的是群体进攻的训练,不管对手是几个,它们步调永远统一,只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对手置于死地。
  小狼对于突然扑到笼子边的几只土佐有些茫然,它们唾液四溅的叫声中传递过来的杀戮信息让小狼有些不知所措。
  但它没有后退,也没有慌乱,也没有出声回应。
  它只是盯着其中的一只,慢慢地弓起了背,放低了身体。
  这是进攻的姿势。
  
  “真不错。”林睿嘴笑泛出一抹笑意,这只雪狼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它准确地找出了三只土佐的头狗。
  “要把它放出来试试么?”班大同对于这种场面无比热衷,他知道自己有些着急了,但他的确有些不能控制自己想要看到这只雪狼身上溅满鲜血,疯狂撕咬的场景。
  “现在不行,”林睿皱了皱眉,“把一块带来的比特放两只进来吧,让小家伙开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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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一次战斗 ...


  院子当中只留下了一条土佐,由班大同的一个手下拉着,另两条被关回了笼子里,正在发了狂一般地啃咬着铁笼子,牙都呲着,看着被牵进来的比特,眼睛发红,叫得唾液横飞。
  比特个子小,但天生的斗狗血统让它面对体型大出自己一圈的土佐没有一丝怯意,同样是两眼血红地狂吠着回应。
  “放吧。”班大同点了根烟,挥了挥手。
  
  被松开了牵引的两条狗向着对方冲过去,几秒钟的时间内就咬在了一起。
  土佐第一口咬的是比特的脖子侧面,血顺着比特的脖子流了出来,棕色的短毛被染成了暗红色,土佐在第一击得手之后开始利用体型优势将比特往地上压。
  比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尽管头已经被压到了雪地上,腿还死死地撑着,并且一直在奋力抬头,想要回击。
  
  班大同看着雪地上滴落的点点血珠,有些兴奋,把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扔,吼了一句:“给老子用力咬!”
  比特在他这声大吼之后猛地一抬头,咬住了土佐脖子下方,两条狗进入了僵持状态,血滴得满地,却谁也不啃松嘴。
  
  眼前血淋淋的场面让笼子里的小狼非常震惊,两条狗疯狂撕咬翻滚的过程当中飞溅出来的血溅落在它雪白的毛上,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和一阵阵狗的狂吠刺激着它的神经。
  自打被徐北从北岭的老林子里捡回来,小狼一直过着宠物狗一般的生活,徐北吃什么它吃什么,徐北去哪里它就去哪里,它见过不少狗,却从来没见过这样打得混身是血却还不肯松口的狗。
  
  林睿的注意力没有放在正在院子里撕咬的两条狗身上,他一直留意着小狼的动静。
  对于这只狼的反应,林睿是很满意的,尽管看起来它非常惊讶,还带着些茫然,但却始终没有表现出害怕,甚至还抽空抖了抖毛,想把溅到它身上的血滴甩掉。
  “可以了。”林睿示意两个手下过去拉住狗,这都是花了不少时间训出来的狗,他不想在给小狼进行的表演赛中就弄出伤亡来。
  
  手下戴着厚皮手套上去拉住了两条狗的颈圈,往两边拽着,狗依然死死咬着不啃松开。林睿拿了一根铁棍走过去,扳着土佐的脑袋将铁棍插到它嘴里,土佐很不情愿地怒吼着松了口。
  被压在它身下的比特还扯着它胸前的皮肉,血染红了牙齿,林睿用同样的方法橇开了它的牙。
  两条被分开的狗满身是血地盯着对方,嘴和鼻子里喷出大量的白气。
  
  林睿蹲在狗身边,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两只狗的情况,手上沾满了血,他回头看了一眼班大同:“没事。”
  “提前点吧,”班大同伸了伸腿,看着笼子里的雪狼,“它好像没他妈怎么受影响嘛。”
  “明天吧,再饿一天,这小家伙还没开过口。”林睿想了想,那就明天吧。
  小狼没吃过生食,没尝过血的味道,不过它面对这种血淋淋的斗狗场面所表现出来的镇定,倒是出乎了林睿的意料,也许……不用三天。
  
  徐北坐在厨房门口的地板上,看着正慢条斯里吃着肉夹馍的沈途有些无奈,此人从早上开始,一整天都在吃东西。
  “除了肉夹馍你就不能买点别的了?”沈途似乎也有些无奈。
  “大过年的外头哪有别的卖,能吃上这个就不错了,”徐北站起来在屋里转悠,有点没着没落的,“我儿子过年跟老子吃了好几天花卷都没怨言……另外我看你挺精神的,还需要休息么,光你吃东西这范儿,也不像是需要休息的人啊!”
  沈途看了看手里的肉夹馍,沉默了一会:“明天吧,今天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出发去香芹岭。”
  
  香芹岭在这个小破市下边某个县城的边上,距离很远,徐北在心里画了张地图估计了一下,开车的话得开七八个小时:“你意思是班大同他们在香芹岭?他的狗场不就在市里么。”
  “市里的是新的,旧的在香芹岭。”
  “你确定?”
  沈途看了一眼徐北,拿了张纸慢慢地在手指上擦着:“非常……确定。”
  “我们怎么去?”
  “开车去。”
  “哟,”徐北有点感慨,“你还有车呢,羡慕啊。”
  “你去偷一辆来。”沈途很淡定地说了一句,转身出了门。
  
  小狼真的饿了,它从来没有连续两天不吃不喝过,被捉来之前就没有吃饱,加上一直在雪地里冻着,现在肚子饿得咕咕直响。
  可它实在不愿意再啃雪块了,除非渴得不行的时候才随便啃两口解解渴。
  
  林睿拎着一只鸡走进院子的时候,小狼正低着头在笼子下的雪地上很恼火地刨着,积雪被它刨出了两条深深的沟。
  听到林睿的脚步声,小狼抬起头,背毛炸了起来,它对这个男人有一种莫名地抵触,它讨厌他的眼神,讨厌他身上的血腥气息,也讨厌他靠近自己。
  “饿了吧,”林睿站在笼子边上笑了笑,把手里的活鸡从笼子顶上的开口扔了进去,“尝尝你没吃过的东西吧。”
  
  鸡被扔进笼子之后一阵扑腾,扯着嗓子惨叫,有几次都慌不择路地踩着小狼的脑袋掠了过去。
  小狼一开始有些茫然,直到这只疯狂逃窜的鸡第三次踩着它的脑袋想从被扔进来的地方扑腾出去的时候,小狼终于怒了。
  它抬起前爪扫在了鸡的身上,这只鸡马上摔落在地,并且很长时间都没有再爬起来,只是匍匐着扇动翅膀,发出厉声尖叫。
  它的朐口被小狼的爪子抓开了一条长长的血口子,没多大一会,身下就渗出了鲜血。
  
  鸡扑腾出来的杂乱声响,鸡的惨叫,血的气息,饥饿……
  这一切都让小狼心烦意乱,昨天两只狗疯狂搏斗的场面在它的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转过……
  
  林睿看着小狼在犹豫了几秒之后扑向了那只鸡,直接一口就咬在了鸡脖子上,他嘴角露出了笑容。
  从这一刻开始,你就不一样了,你不再是那只小笨狼了。
  
  班大同带着三只土佐再次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小狼刚吃完活鸡,嘴边的白色细毛都染成了红色,此时正盯着班大同身后狂吠的土佐,眼神里是刺骨的杀气。
  “开口了?”班大同摸着下巴,很满意地看着跟昨天已经完全不一样了的小狼,“这他妈才是狼应该有的眼神嘛!这他妈才是狼嘛!徐北真他妈浪费资源!”
  “试试吧,“林睿没多说,直接让几个手下上去把笼子抬开,“动作快点,当心咬到你们。”
  
  小狼在笼子被抬开的一瞬间像一道闪电般冲了出来,几个手下被吓得赶忙后退,差点摔倒。
  小狼的目标就是已经对着它狂吠着挑衅了半天的土佐,它被这种疯狂地咆哮弄得非常狂燥,只想一口咬住土佐的脖子,让它再也不能发出任何声响。
  
  但小狼并没能成功地扑到土佐,它在腾空跃起之后,狠狠地摔在了雪地上。
  脖子上的铁链将它死死地拽回了地面,勒得它几乎要窒息,从地上重新站起来之后,它喘着粗气干咳了好一阵。
  小狼没有再进行第二次进攻,它已经感觉到了脖子上这条铁子的力量并不是它能对抗的。
  
  “老大,放么?”身后的手下见了这场面有点犹豫,凑到班大同身边问了一句。
  “放他妈什么!放!放!放!”班大同正因为小狼的表现而兴奋不已,深感手下这句话是智商低下的完美表现,在手下脑袋上连呼了好几掌,“你滚一边放屁去!放!”
  手下被打得有点发懵,一时间不知道班大同这话里的意思究竟是放还是不放,只得偷偷地瞟林睿。
  “没伤的那两条都放了。”林睿接了一句。
  
  手下刚把套在土佐身上的牵引带松开,两条没了束缚的土佐就发了狂地冲向了站在院子中间的小狼。
  它们在前进的过程中配合默契地分开,一左一右形成了夹击。
  小狼没有战斗经验,它被脖子上的铁链拽着,没办法前冲迎战,却又不肯后退,对于这种两侧夹击的进攻方式,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只在一瞬间,右边的土佐已经对着它的脖子一口咬了上来。
  小狼迅速地向左偏了一下头,躲开了土佐的进攻,但由于左边也有一只,它无法完全躲避,脖子被土佐的牙划开了一道口子。
  
  血从白色的毛下渗了出来,顺着毛尖滴落在地上。小狼闻到了自己鲜血的气息,眼睛慢慢有些发红,嗓子里发出了低低地吼声。
  它愤怒了,它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土佐会向自己反复挑衅,也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凶狠,它被脖子上传来的隐隐疼痛和血腥的气息刺激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撕碎它们。
  撕碎它们。
  
  土佐再次发起进攻,这次是两只同时扑了上来,小狼因为被链子拖着,躲闪明显慢了很多,并且两只同时进攻的对手,它只能选择一个。
  它选择了刚才咬伤了它的那一只,牙上还带着自己鲜血的那只。
  
  几乎是在同时,小狼咬住了那只土佐的脖子,另一只土佐也咬住了它的左肩。
  “我操他老娘!”班大同跳了起来,“快他妈拉开!”
  
  咬在小狼肩上的这一口相当地狠,对方的牙深深地嵌进了它的皮肉当中,几乎触到了它的骨头。小狼感觉到了一阵刺痛,它从有记忆以来,从未感受过的疼痛。
  这种疼痛像一把刀,在它内心的某个地方划了一下,它一下疯狂了。
  
  它从身体深处迸发出一声嗥叫,狠狠地一甩头,将咬在嘴里的那只土佐一下甩开了去,土佐脖子上的肉被生生地撕了下来,嗓子里带着来不及发出的凄厉叫尖,撞在了院墙上。
  随着土佐骨头发出的断裂声,墙头上的积雪纷纷扬扬地洒了下来。
  
  班大同的几个手下虽说有点害怕,但却还是冲了上去,想分开小狼跟土佐。
  “晚了。”林睿淡淡地说了一句,眼睛里闪过一道光芒,对于一只真正的狼来说,一只仅仅咬住了它肩膀的土佐犬,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小狼没有一丝犹豫地按住了咬住它肩膀不肯松口的土佐,将它掀翻在地,接着低头就是一口,准确地咬在了土佐的咽喉上。
  几个手下跑过的时候,土佐已经不行了,只是不停地蹬着腿。
  小狼抬起头,看着靠近它的几个人,眼睛里一片血红。
  
  “快躲开!”林睿喊了一句。
  几个手下这才惊醒过来,扭头就跑。
  小狼看着逃窜的几个人,心里的怒火依然无处发泄,于是又扑了上去,一口咬住了跑在最后的那人的脚踝上。
  一声清晰的脆响传来,那人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惨叫,摔倒在雪地上。
  
  林睿冲了上去,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根电棍。
  林睿的速度太快,小狼没能躲开他这一击,随着电棍的顶端抵到它脖子上的伤口旁,电流穿过了它的身体。
  这种又麻又痛的怪异感觉让它不得不松了口,退回去好几步。
  几个手下赶紧趁着这会上去把已经被咬断了脚脖子的人拖到了一边。
  
  林睿静静地站在雪地里与小狼对视。
  小狼身上的白毛已经被鲜血染出了一团团红色,鼻子里喷出阵阵白气。
  它没有进攻,只是死死地盯着林睿的眼睛。
  它讨厌这个人,讨厌他眼睛里冷静的光芒,也讨厌他身上强大的压迫感。
  
  “你终于不再是一只小狗了。”林睿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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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出发去救儿子 ...


  沈途让徐北去偷车的时候,徐北还真琢磨了一下该上哪偷去。如果让他掏兜,他倒是很有经验的,但说到偷车,只在很多年偷过一辆金杯,还是人家忘了拔钥匙,这种经验就实在有些不靠谱了。
  最终他还是给乔谦打了个电话借车,乔谦一听就急了,说你要干什么去?
  徐北张嘴就开始扯,什么班大同还在盯他啦,自己住的地方已经不安全啦之类的,说要出去避两天,这种扯蛋的话,他很有心得,说得行云流水,逻辑严密,兜了一圈还能跟前面的话对上。
  
  “说真的,我真不打算相信你。”乔谦把车钥匙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一脸凝重。
  “就用两天,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徐北搂住他的肩,手往他身上划过,再抬起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张电影票,“哟,这是跟谁约会啊?”
  “我靠,跟惯偷在一块真没安全感,”乔谦劈手抢过电影票转身就走,想了想又回过头,“你心里真的有数?”
  “必须有数,要不这么多年怎么活着过来的。”徐北笑着冲乔谦打了个响指。
  
  徐北脸上的笑容一直保持到乔谦上了出租车消失在路尽头之后才慢慢褪去,一转身想回巷子里,却差点一头撞在人身上。
  “车偷到了?”沈途看着他手上的车钥匙。
  “啊,失主给咱送过来了,就在那边停车场,”徐北揉揉脸,“能出发了吗?”
  “走吧。”
  
  从沈途说出发到真正出发,用了一个小时,徐北都怀疑他俩这不是去救小狼,而是去野营,光暖手炉就买了七个。
  徐北开着车往市郊走的时候还有点缓不过劲来:“这玩意儿有一个两个意思意思得了,买这么多,你当老子的钱是风刮来的啊?”
  “那你的钱是怎么来的。”沈途看了一眼徐北握着方向盘的手问了一句。
  “别戳人伤疤行么,”徐北弯起手指在方向盘上弹了一下,“你一个狼人懂个屁……”
  “是不太懂,我没想到你为那只雪狼能这样,”沈途很有兴趣地撑着脑袋看着他,“你发现它能变成人的时候没想过……”
  “它没变人的时候我就想过,我捡它回来就是为了卖钱……但是,”徐北吸吸鼻子,小狼的模样又出现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我没养过动物,要知道会养出这么深的感情,我回来就该马上把它卖掉。”
  
  接下去两人没有再说话,徐北两眼只盯着前面的路,手一直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他心里一直翻腾着,虽然有沈途在身边,但他心里还是没底,班大同那边因为林睿的出现而变得有些扑朔迷离,而且同样扑朔迷离着的还有身边的沈途……
  “别这么紧张,”沈途在副驾上闭目养神,“你吵死了。”
  “老子一直闭着嘴。”
  “你的心跳。”
  “操……您受累忍着吧,心脏不归我管。”
  
  车一直开到傍晚才算到了香芹岭,徐北连续开了七小时车,觉得自己都快不会动了,等按沈途的指示把车又开到了香芹岭边上的老林子里,他扳着自己的腿才从车上跳了下来。
  这是远离公路的一片林子,天已经黑了下来,只能看到光秃秃一片树杈的影子,郊外的老北风刮得紧,徐北看着眼前荒无人烟的景象都快哭了,哆里哆嗦地看着沈途:“这怎么个意思?现在要干什么?”
  “等。”沈途蹲下,手按在雪地上,这动作徐北见过,郎九也这么干过。
  “有什么动静?”徐北也蹲下,手在雪地上按了按,除了冻得手疼,没别的收获,“要等什么?”
  “等他们经过……”
  
  班大同坐在狗场旁边的小屋里,暖气很足,他心情不错。
  对于被这只发了狂的雪狼咬死的两只土佐他并不是很在意,尽管他本来的目标是要用这几只花了大价钱弄来的土佐训练这只狼。
  一只没有经过训练,从小被当做宠物狗养大的狼,野性被激发出来的时候居然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在一击之间结束两条土佐的性命,这让他兴奋异常。
  
  “班哥,”林睿走到他身边,“明天可以拉出去训……”
  林睿话没有说完,班大同已经抓着他的胳膊一拧,按倒在了桌上。
  “你看着办就行,”班大同压上去,贴在林睿的耳边说,手很快地几下就扯开了他的裤子,“我现在只想看看你皱着眉头的样子……”
  
  徐北终于明白了沈途买了一堆暖手炉是为什么,他完全没想到他们要在这种冰天雪地的深山老林里过夜,哪怕是缩在车里也跟速冻饺子似的。
  徐北在往衣服裤子里都塞上了暖手炉,却还是有些受不了,沈途不让开车里的空调,说是声音太大会被听到,再说油也撑不住这么烧的。
  到了后半夜,暖手炉的热乎劲慢慢地降了下去,寒意一阵阵地透过外套渗进皮肤里。
  
  “刀疤哥,”徐北看了一眼很舒坦地靠在后座上的沈途,“我给你留几句遗言,明天他们要是还不出现,你可以直接帮我收尸了……”
  “说吧。”沈途笑笑。
  “告诉我弟,他哥没他想的那么坏……嗯,有些事不想让他知道而已……”徐北一本正经地开始交待后事,“告诉乔谦,敏敏挺不错的一个妞,别错过了……我放在他那的东西里有一张卡,密码是他生日,里面有点钱……一半给我弟,一半给他当做贺礼……”
  “嗯。”沈途微笑着回应。
  “告诉郎九,就是我儿子,对沈途叔叔要防着点,这人他爹没摸透,”徐北瞟了一眼沈途,“沈途叔叔说什么不能轻易就信了……还有,不管什么时候变了身就他妈穿衣服,不要总光着身子跑来跑去的……”
  “没了?”
  “嗯,就这么多了,”徐北叹了口气,头靠到车窗上,苦笑了一下,“不到死不知道啊,原来老子这辈子活得如此孤单。”
  
  交待完后事,徐北觉得全身都轻松了,开始有点犯迷糊,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顶着寒气就着暖手炉的余温睡一小会。
  但沈途却突然打开了车门,一阵北风掀了进来,徐北差点倒不过气来。
  “来了,”沈途很迅速地拉开了前门,拽着徐北的衣服往外一拎,徐北被扯了出来,搂着的几个暖手炉掉了一地,“清醒了吗?”
  “我……”徐北刚说了一个字,就觉得身上一紧,同时双腿一点预兆没有地就离了地,一阵悲哀袭上他心头,怎么沈途这么稳当的人也跟郎九那个二货一个德性!
  
  还好沈途拎着他高速移动的时间很短,只在靠近小路边的一个雪坑就把他扔了下来,徐北这才得以把话补全了:“清醒了……”
  “你按我说的做,”沈途从衣服里拿出从平哥那弄来的汽狗扔到他边上,“一会看到有人过来,你在这边放枪,除了林睿,瞄谁开枪都行。”
  “他们在哪了?”徐北被沈途的严肃表情弄得一下紧张了起来,抱着枪翻了个身趴到雪地上,也顾不上冷了。
  “十分钟之后会经过,”沈途站了起来,准备往路对面去,“再过几分钟左右,你儿子就差不多能闻到你的味道了,你说话他也能听见,你要告诉他不要表现出兴奋来。”
  “等等……我要念念叨叨让林睿听见了怎么办。”
  “他听不见,他是个人。”沈途没再多做解释,轻轻一跃,跳到了对面的路基下面,徐北拿着枪对着他的方向瞄了半天也没找到他藏在哪里。
  
  小狼又被关回了铁笼子里,只是这次的笼子小了很多,可以正好放在一辆皮卡的后斗里,脖子上的铁脖也被收短了很多,只够它勉强站起来。
  这样的束缚和车子连续不断地颠簸让它非常不舒服,可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让铁链松开哪怕一厘米,它喘着粗气趴下,烦燥中混杂着些失望。
  虽然是闭着眼趴着,小狼的耳朵还是一直警觉地轻轻转动着,这是本能,新的环境里各种响动都会让它仔细听上一阵。
  
  徐北的气息就是这时飘过来的,小狼拽着铁链猛地站了起来,鼻子耸了耸,与此同时,坐在车厢里的林睿回过了头。
  小狼跟林睿对视了一会,又没精打采地趴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林睿盯着它看了一阵,慢慢转回头去,盯着车前方的路出神。
  
  在林睿回头的同时,小狼听到了徐北的声音,那带着颤音的一声儿子啊,差点让它发狂地想要一头撞在笼子上,但紧接着它又听到了徐北语速很快地一段:“别让人发现你听到了。”
  “我们会把你弄出来的,儿子你老实呆着,别惊动了别的人。”徐北的声音很轻,小狼却听得很真切,它闭着眼趴着没有动,呼吸和心跳都变得很急促。
  “怎么了?”班大同有点犯困,回头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
  “没事。”
  
  徐北感觉自己就快冻得咬到舌头的时候,从瞄准镜里看到了一辆皮卡。
  他瞄着驾驶座的面前的玻璃,林睿这么牛逼的货肯定不会亲自开车,沈途说不能对林睿开枪,那就对着司机开吧,只要距离够近,钢弹足够穿过玻璃了,至于打到什么地方,徐北就不能保证了。
  
  掌心居然冒汗了,明明知道救出小狼的成败关键不在自己而在沈途,徐北却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紧张的心情,用了很大的劲才稳住了瞄准着的枪。
  十米,九米,八米……
  徐北瞄着玻璃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巨响,驾驶座前方的玻璃上出现了蛛网一般的裂纹。
  操,火力挺壮!
  
  徐北看到有了效果,迅速地顺着路基滑了下去,猫着腰准备潜回车上去。他到这时才发现沈途交待了半天却漏了最重要的一点,他没有说救下小狼之后的计划,怎么逃走,怎么会合。
  徐北突然有些隐隐的不安,就算自己一时紧张过度忘了问,可沈途自始至终都很镇定……如果不是沈途犯了糊涂,那就是他故意的。
  沈途没有给他安排退路。
  
  由于角度问题,钢弹并没有打穿玻璃,而是正正嵌在了玻璃上。司机对于在荒郊野外天还没亮的情况下遭此不测有些大惊失色,一脚踩下了刹车。
  车还没完全停下,林睿已经跳下了车,子弹是从路的右边射出来的,这种用汽狗打车窗的事,只有徐北才干得出来。
  他正要顺着右边的路基冲过去找人,一个黑影从左边的路基下窜出来。
  林睿的注意力完全放在路的右侧,并且已经开始移动,对于这个突然的变化,没能及时出手阻挡。
  
  林睿只用余光扫到了这个影子,速度之快出乎他的意料,他心里猛地沉了一下,转过了头。
  黑影从装着小狼的笼子顶上一闪而过,随着一道黑色的光芒,笼子裂成了两半,小狼拼命地甩头,想要挣脱还困着它的链子。
  黑影落在车斗旁,伸手捏住了小狼脖子上的链子。
  
  “沈途?”林睿的声音传过来,带着不易觉察的惊讶。
  沈途手指用了点劲,小狼脖子上的铁链断成了两截,他回过头看着林睿,嘴角泛起一个笑容:“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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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被砸成了饺子馅 ...


  林睿没有说话,眼里有些难以捉摸的情绪,一根细细的银线贴着他垂在身侧的手腕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
  沈途没有耽误,手往小狼身下一搂,抱着它就跃了起来。
  林睿的速度比小狼快,但没有自己快,这一点沈途很清楚,他向着树林跃去,只要两下,他就能摆脱林睿。
  不过有件事他没有考虑在内,或许他已经忘了,但却还在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影响着他。
  
  林睿扬起手,声音不高却冷静而不容置疑地说了一句:“停下。”
  这声如同命令似的话像电流一样击中了沈途的身体,他的身形明显地顿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林睿手一甩,手里的银线划出一道弧线向着沈途飞了过去,目标是他抱着小狼的右臂。
  
  被沈途抱着的小狼一直盯着林睿的手,这时突然偏过头在有些愣神的沈途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沈途猛地清醒过来,迅速地沉下了身体。
  银丝贴着他的胳膊飞了过去,划破了衣服,在胳膊上留下一道血痕。
  
  班大同从车上蹦了下来,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沈途消失在林子里的影子。
  “这他妈搞的什么飞机!狼呢,抢狼的人他妈的哪去了!”班大同一脚踢在车门上,车上只跟着两个手下,这会正拿了铁棒四下转悠。
  林睿盯着沈途消失的方向愣了一会,才慢慢低头将手里的银线收起来,淡淡地说了一句:“徐北在林子里,现在去追还能抓到……”
  “那他妈的雪狼呢!”班大同吼了一句,又转头冲两个手下暴喝一声,“发他妈什么呆!给老子去把徐北弄出来,找不到拿你们他妈的喂狗!”
  “雪狼追不回来了,”林睿笑了笑,靠到车门上,“真有意思。”
  班大同捏着林睿的下巴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你他妈没事吧,刚看到什么了?”
  “没事,”林睿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吐出来,眼睛眯缝了一下,“有点没想到而已。”
  
  徐北听到身后追过来的脚步声时,叹了一口气,以自己这自打受伤之后就没好好恢复过,又被冻了一夜的迟钝身体是没法逃得掉了,就算能搞得过追上来的这俩黑大衣,又怎么躲得过林睿。
  好在沈途已经救走了小狼,他也算放心了,不过一想到沈途这个王八蛋有可能是故意让自己身陷险境时,他就忍不住想骂娘。
  
  徐北在一棵树后边停下,端着枪瞄着俩黑大衣追过来的方向,把枪调到连发,求佛祖保佑扣一下能命中一两个脑门什么的。
  黑大衣追到近前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徐北举着的玩意不是树杈子,而是一支汽枪,这让俩黑大衣有点发怵,这仿真枪做得那叫一个油光水滑的,俩人一时间无法做出正确地判断。
  徐北就趁他俩这一愣神的空档,手指头一扣,特别有派地扫出去一排钢弹。
  
  随着俩人捂着脸发出一阵惨叫,徐北知道自己从小弹弓打人家家玻璃没有白练,命中还挺高。他转就往林子深处扎,虽说有个林睿在,他理论上没有胜算,但能折腾一会是一会。
  但刚转过身他就愣住了,张嘴骂了一句:“我操……”
  “好枪法。”林睿站在他面前,抬起了手,接着就是老样子,一掌劈在了徐北的脖子上。
  
  不过这次好歹换了一边劈,徐北半边身子发麻地往地上一倒,他很想问林睿一句,这就是传说中的手刀么?
  这次他没有配合地晕过去,林睿没使多大劲,只让他体验了一把半身不遂。
  接着他就很没面子地被林睿一只手拖着拎出了林子。
  
  班大同走过来的时候,徐北的半身不遂其实已经好了,但他还是很舒坦地躺在雪地上,看着正从上面俯视着他的班大同:“班哥早上好。”
  “一夜没睡吧,”班大同笑得很灿烂,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脸,“你看,都他妈有黑眼圈了。”
  “冻得够呛。”徐北笑笑。
  “要不要哥帮你暖暖?”班大同把手伸进了徐北的衣领里,手倒是真挺暖和,但徐北被他摸得一阵反胃。
  “你也不怕我直接心梗了,”徐北推开班大同的手,坐了起来,“班哥你要杀要剐随便吧,别恶心我就成。”
  “都给你挑好路了,你这不是逼我弄死你么。”班大同站了起来,慢慢地戴上手套。
  “你还是直接弄死我得了,省得这折腾来折腾去的大家都他妈心烦。”徐北咬咬牙,心想着如果班大同真的干出点什么事来,自己该怎么办,咬舌还是撞树?
  班大同愣了一下,徐北的语气让他的本来就不怎么舒畅的心情一下糟糕到了极点,他想也没想,对着徐北的胸口就是一脚踹了过去:“你他妈来劲了是吧!”
  
  班大同穿的是马靴,这正中心窝的一脚让徐北觉得肝都要从嗓子眼往外窜了,身体弓了起来,胸口传来的疼痛让他眼泪差点掉下来。
  班大同感觉还不解气,又冲上去对着他的腰蹬了一脚,徐北翻了个身,趴到了雪地上,不再动弹了。
  “这么打会打死的。”林睿皱了皱眉,拦下了打算继续上腿的班大同。
  
  “还没死呢。”徐北脸埋在雪里闷着声说,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嘴欠来这么一句,他明明不想死,还想活着看看小狼这两天受没受苦,可面对班大同的时候他就是忍不住。
  “你看到没,老子不成全他都对不起他家祖宗!”班大同追着徐北这么长时间,这是头一回对他起了杀心,这小子估计是拧不过来了。
  
  林睿挡在了班大同身前,贴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班大同脸上的肌肉抽了抽,盯着林睿研究了好半天:“你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林睿语气很淡,回头看了一眼徐北,“就这样的人,杀了他有意思么?”
  班大同不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趴在雪地上的徐北。
  徐北脸埋在雪里都快冻出一层冰壳子了,才听到班大同冷笑了一声:“放他走也成,不过得给他留点念想,省得把老子给忘了。”
  
  徐北一听这话,就估计自己得吃大苦头了。
  班大同不知道要怎么折腾自己才算是留点念想……他依然把脸埋在雪里,与其抬头看着自己糟罪,不如假装不知道,是死是活反正就是一咬牙的事。
  按班大同的恶趣味,没准会在自己屁股上烙个班字同字什么的。
  徐北想到这里就有点蛋疼,如果是在屁股上烙字也就算了,万一他一时兴起,烙在脸上,那不用班大同弄死他,自己直接就会以头抢地尔……
  
  没等徐北脑子里转出个所以然来,他就感觉到有个东西被扔在了自己身边,听动静,这东西不轻,接着班大同抓住了他的右手,按在了那东西上。
  是块铁板,冰凉。
  
  “你是不是觉得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一边跟老子玩捉迷藏一边还能把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班大同蹲在他身边,按着他的手,“听说你右手的活那叫一个绝,没有你摸不来的东西?”
  徐北一听这话,心里像冻上了似的疼得厉害,他算是明白了班大同要做什么,他下意识地抽了抽手,班大同迅速地站了起来,一脚踩在了他的手腕上,冲着手下抬了抬下巴:“给老子按着。”
  被钢弹打中了脸的俩黑大衣急忙上前,顶着一脸血,一个按着徐北的肩,一个将他的手死死地按在了铁板上。
  
  班大同在徐北的手指上摸了摸,徐北的手很漂亮,他一直觉得徐北身上最吸引他的除去那张叼了巴唧的脸,就是这双修长而有力的手了。
  要不是徐北真是惹毛了他,他断然不会破坏了这么漂亮的手。
  不过……班大同直起身,看了看自己的脚,有时候破坏好东西也是件让人兴奋的事情。
  特别是这种求而不得的。
  
  班大同抬起腿,狠狠地砸了下去。
  大马靴包了铁皮的后跟准准地踩在了徐北的手背上。
  “你说!我!怎么!舍得!”班大同咬着牙跺一脚喊一嗓子,每一脚都用了全力。
  看着徐北的手先是变得苍白,继而渗出的片片血红,班大同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畅快淋漓。
  
  在班大同第一脚踩下去的时候,徐北的身体就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爆裂般的疼痛而猛地抽了一下,压在他身上的两个黑大衣将他牢牢地固定在雪地上……
  徐北所有的力量都在这一瞬间被抽空了,他连呼吸都有些费劲,意识也有些模糊,却出乎意料地没有疼得晕过去,脑子里甚至异常清醒地数着数。
  一共五下。
  砸成饺子馅了。他想。
  
  班大同心满意足地带着人开着车离开了。
  没死。徐北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始有些恍惚。
  他下了很久的决心才挣扎着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那一团血肉模糊的红色跃入眼帘时,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晕了过去。
  
  林睿划伤沈途的银线上有毒。
  沈途刚跑出没多远就发觉了,但他始终没停下来,直到听不到那边的动静了,他才把小狼往雪地上一扔,跪了下去。
  在整个逃跑过程中小狼都像疯了一样地挣扎,它能听到徐北的声音,能感觉到徐北面临的危险,沈途刚把它扔下来,它就一扭头准备往回跑。
  
  “你老实呆着!”沈途虽然头很晕,但动作仍旧很快,掐着小狼的脖子将它按到了地上,“现在过去就是送死,你还没吃够林睿的苦头么!”
  小狼拧不过他,被他掐着脖子也出不了声,干脆闭了眼,四个爪子在空中胡乱地抓着,一副死扛到底的模样。
  沈途叹了口气:“你先别耍赖,我休息一下再带你回去,就我现在这个状态,就算回去了,也没法把徐北弄出来。”
  小狼睁开眼看着他,眼里满是焦急和犹豫,爪子还在空中踩风火轮似地抓着。
  “我保证,让我歇会,他们不会弄死徐北,你放心。”
  
  沈途知道自己身上的毒没有大碍,林睿那根银丝上的毒,就是普通的麻醉剂,时效是十五分钟左右,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小狼六神无主地在沈途身边转着圈,时不时过来闻一下,咬着他衣领往来时的方向扯。
  
  躺了一会之后,沈途终于不再头晕,从雪地上坐了起来。小狼一看他起来了,一点没犹豫地扭就就窜了出去,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
  沈途无奈地站起身,追了过去。
  
  离得很远沈途就闻到了空气里的血腥味。
  他仔细地听了一下,没有别的声响,班大同和林睿已经离开。
  
  小狼同样闻到了这让人不安的气息,它发出了一声悲伤的嗥叫。
  
  当伏在地上的徐北出现在他们眼前时,小狼惊呆了。
  它愣在原地好半天才猛地扑了过去,发了狂地拼命舔着徐北的脸,又顶着他的腰将他翻了过来。徐北没有反应,心跳得很慢。
  小狼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受伤的右手时,身体都颤抖了起来,想舔一下又没敢动。
  
  沈途走过去,小狼抬起头看着他,眼里全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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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糊糊的生理反应 ...


  徐北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一片混乱,他还记得班大同踩在他手上的那一二三四五脚和那种撕心裂肺让他意识分崩离析的疼痛。
  但眼前这双距离他鼻子只有一两公分的灰褐色眸子又让他觉得那一切可能只是一个梦。
  现在梦醒了?
  
  “我说过多少次了,别他妈离我这么近,容易对眼……”徐北皱皱眉,想伸手推开郎九的脸,发现手使不上劲。
  他斜眼扫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手上缠着的厚厚的纱布将他一下拉回了现实,他猛地转过头看着郎九,声音都有些变调了:“老天!儿子你没事吧!”
  
  郎九一直是手撑着床看着徐北,直到徐北喊出了这句话,他才扑了上去,一把搂住了徐北,脸埋到他肩上,在他耳边反反复复地说着两个字:“不死……不死……”
  徐北觉得自己骨头都快镶到一块了,这要放在平时,他早一掌劈过去了。
  但现在不同,郎九这样子看上去应该是没事,这让他心情异常的好,对于郎九这种粘人的举动,他没有发火,再说身上还有点没劲,也懒得跟他拉扯。
  
  “没死没死没死,”徐北用左手拍了拍郎九的背,“砸几下手就能死的话,我早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你疼。”郎九继续搂着他使劲。
  这回徐北扛不住了,在郎九肋条上戳了一下:“不疼……我操松开,我要真死了,绝对是让你勒死的。”
  
  郎九很不情愿地松了手,坐在床沿上盯着他看。
  徐北在郎九脸上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没有伤,又勾勾手指:“上衣脱了让你爹看看有没有受伤。”
  朗九本来就不乐意穿衣服,一听这话,立马把身上的衣服一扯,扔到了地上,似乎是为了让徐北看得更清楚,他直接腿往徐北身上一跨:“没有。”
  “嗯嗯嗯,没有……”徐北目光在郎九漂亮的腹肌上掠了一眼,这姿势弄得他有点别扭,“好了好了,下去吧。”
  
  郎九没事,看上去的确是完好无损,徐北心里终于彻底地松了劲,这时才感觉出右手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这疼痛让他猛然想一件事来,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喊了一嗓子:“沈途那个王八蛋呢!”
  “在这呢。”沈途的声音从房间的角落里传来,他坐在屋角的地板上,嘴角带着笑。
  
  这笑容让徐北火冒三丈,指着沈途就骂开了:“我操|你个正宗油炸大王八!你他妈就是下了个套让老子钻呢,从打一开始你就没想过老子怎么逃出来吧!你就他妈是做好了老子要不被班大同爆了要不就被他弄死的打算吧!”
  “嗯,得有个人把林睿的注意力引开,”沈途很平静,也不找理由,直接坦白了,“就这样都差点没跑掉……”
  沈途的直白让徐北气得有点转不过筋来,对着他又指了好几下才憋出一句:“合着你就是打算让我去死的?”
  “我只管雪狼不出事,别的不管,”沈途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在徐北眼里看起来无比的可恶,“但我知道他们不会弄死你,事实证明你的确是没死。”
  
  “我日你先人,”徐北骂完这一通就泄了气,沈途的话他不想再费劲反驳,反正他一开始也同样没考虑过自己,只想着小狼不能出事,撑着身子下了床,脚踩到地板上时他才发现不对,“这他妈是哪?”
  “我家,”沈途慢慢地站了起来,把屋里的灯都打开了,“欢迎光临寒舍。”
  
  徐北环视了一眼这屋子,不大,一居室,但装修得相当精致,作为一个单身男人的舍,不仅一点也不寒,还收拾得很整齐。
  “为毛把老子弄到你家来,”徐北没好气地问,回头看了一眼走哪跟哪贴在他身后站着的郎九,“你爹没事,你不用这么跟着……”
  “手。”郎九皱着眉小心地捧起他的手,想摸又不敢碰的样子让徐北心里一阵发软。
  “真没事……我是说现在没什么感觉。”徐北拍拍他的脸。
  
  “我家有药,你那手,”沈途抱着胳膊指了指徐北的手,“情况不是很好。”
  “我知道。”徐北咬咬嘴唇,他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很清楚,不知道伤到哪里了,手疼也就算了,现在连小臂都始不上劲,抬都抬不起来。
  “你恐怕要换职业了。”沈途倒了杯水递给徐北。
  徐北接过水,盯着杯子看了半天,往沙发上一靠,笑意从眼底慢慢漾了上来:“刀疤哥,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
  “老子掏包从来都是用右手,混这行没问题,不过……”徐北喝了口水,抬起左手,“老子其实是个左撇子。”
  
  徐北是左撇子这事,从他上初中以后除了家里的人就没别人知道了。
  他一直左右手都能用,只是左手更习惯一些。初中看到古龙小说里某人被废了右手之后,很淡定地说了一句,其实,我的左手更强之类的话,让徐北倍感牛逼,从此决定不再当着别人的面用左手。
  可惜的是最终他没能成为一个像狼一样的杀手,当然也没能成为一个武林高手,而是成了一个藏着左手的扒手。
  
  “……好大的秘密,”沈途笑了,“告诉我不怕我去告诉班大同么?”
  “你没那么傻逼,”徐北扭了扭,在沙发上躺平了,看着又跟着他到沙发边的地板上坐着的郎九,“不过对于我儿子这件事,谢谢,欠你一个人情。”
  “要报恩吗?”
  “你有需要我报的地方吗,”徐北躺了一会觉得不得劲,又坐了起来,“我们得回去了。”
  “你们不能回去了,”沈途看了他一眼,“你们明天一早就得离开这个城市,车票我已经买好了。”
  
  徐北一下愣住了,保持着仰卧起坐做到一半的姿势,这他妈叫什么事?沈途这大操大办的架式让他非常不爽,还连车票都买好了?
  “老子在这里活了26年,你一句话就给我安排走了?”
  “这里不安全,走吧,过段时间再回来,”沈途声音沉了下来,“这事我不会骗你。”
  “你这人本身就他妈不可信。”
  “随便你,”沈途指指郎九,“他再出事我不一定还有机会把他弄出来。”
  
  小狼是徐北的死穴,沈途拿捏得很准,一句话就让他没了声音。他的确不能再冒这个险了,班大同还好说,林睿究竟有什么打算,他现在完全没有头绪,如果小狼再出点什么事……
  “明天就走也太快了,我虽然没什么要处理的事,但是……”但是还有乔谦,还有敏敏,还有徐岭,这些人他不能一声招呼不打就消失。
  “车放回停车场了,你告诉我个地址,钥匙我帮你快递过去,别的不要管了,又不是不再回来。”沈途打断他。
  “行行行,我操。”徐北无奈地挥挥手。
  “另外提醒一下你,”沈途目光落到郎九身上,“注意一下他,他已经开过口了。”
  
  徐北顺着沈途地视线看向郎九,郎九正看着沈途,徐北突然发现他的眼神有点冷,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什么开过口?”
  “吃过生食了,见过血了。”
  徐北心里抽了一下,虽然他不是很明白吃生食有什么意义,但隐约感觉有些不安,郎九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冷漠眼神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你的意思是?”
  “就是提醒一下你,他现在听你的,没什么大问题。”
  
  徐北之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跟沈途把他昏迷期间的事一件件对清楚之后,就已经快半夜了,沈途说了句你们睡吧,就起身出门去了。
  徐北跟到窗口看了一眼,发现他蹲在小区花坛边上。这人有点奇怪,似乎不太愿意跟其他的人呆在一个房间里。
  “这小区保安也不行啊,这么可疑的行为居然没人管,”徐北躺到床上,看到床头有止痛片的瓶子,拿起来晃了晃,扔给郎九,“帮我弄几片出来。”
  看着郎九拿着瓶子有点犹豫,他又补充了一句:“拧开。”
  
  吃了四颗止痛片,徐北感觉似乎疼得没那么厉害了,瞅了一眼郎九,他光个膀子站在床边,看意思是打算上床。
  徐北叹了口气,平时在家,晚上郎九都是个大毛球,所以一般都在床上睡,现在猛的一个大男人跃跃欲试地准备跳上床来,让他有点头痛。
  但沈途这里只有一张床,要说让郎九睡沙发,他又不忍心,这孩子身上虽然没看到有伤,但仅仅两三天时间他居然会有了让自己感觉到陌生的眼神,要说没糟罪是不可能的。
  
  “上来吧,别压到我手。”徐北往床里边让了让。
  郎九就等着这句话了,很欢实地往床上一跳,三下五除二就扒掉了裤子,掀起被子就往里钻。徐北扫了他一眼,被口水呛了一下:“你大爷……怎么又没穿内裤……”
  “你说不穿。”郎九钻进被子不带停顿地就贴到了徐北身上,下巴在徐北肩上蹭了蹭,身上暖暖的气息漫了过来。
  “我什么时候让你不穿了,我是说你实在不想穿的话……操,算了,”徐北往里躲了躲,郎九又很快地贴了上来,徐北用胳膊肘顶在他胸前,“我跟你说,不带这么对个伤残人士耍流氓的!”
  郎九没太明白徐北话里的意思,不过徐北胳膊肘的意思他是明白了,于是有点失望地没有再继续挤过来。
  “睡吧。”徐北闭上眼睛。
  “不困。”郎九侧身对着他,说话时候吹出来的气扫过他的脖子,弄得他有点全身痒痒。
  “那装睡。”
  “嗯。”
  
  闭着眼假寐还没假够五分钟,郎九的手慢慢地伸了过来。
  徐北本来想不理他看他要干嘛,但这手大有越过他肚皮继续向前的意思,再过去点基本就是个侧搂的姿势了。他迅速地转脸看着郎九,这小子眼睛居然还是闭着的,他有点哭笑不得,一把抓住郎九的手:“你干嘛?”
  “手。”郎九闭着眼。
  “我知道这是手,”徐北捏了捏他的手,“老子是问你这手要干嘛。”
  “疼吗?”
  郎九依然是闭着眼,这话却说得徐北心里一软,本来不是太疼的手猛地揪着疼了一下:“我操,不疼了,一点也不疼……”
  郎九叹了口气,抽出手放在徐北的肚子上,轻轻地来回抚摸着,就跟自己平时没事就在小狼厚厚的毛里来回摸一个样。
  “我肚子上没毛。”
  “嗯。”郎九手滑到他腰上,把他往自己身边搂了搂。
  
  “别闹,假寐有个假寐的样子行不行……”徐北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分心,因为他感觉到郎九的体温似乎比平时要高些,正在琢磨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手突然碰到了什么。
  徐北愣了一下,这玩意他太熟悉了,不过……俩男人躺在床上居然会有这样的反应?
  
  “你他妈想什么呢在!”徐北汗毛都立起来了,扭头看着郎九,“还你妈装睡啊,睁眼!”
  郎九睁开眼,眼神在月光下带点迷茫,不,是迷糊,他似乎没明白徐北为什么会这样一惊一乍的。
  “你这怎么个意思?”徐北推了推郎九,看起来他像是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你搂个大老爷们儿睡觉能他妈搂出生理反应来你也太牛逼了吧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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